游医多年,老者也知道这些自诩高人一等的贵人们的毛病,即便知晓了他医术非凡,也免不了嫌弃他的作风。
而春玉的这一番话,不论是否出自真心,都让他心情好上了不少。
思及此处,他便摇摇晃晃地随春玉上了二楼。
楼下的客人与店里的伙计瞧了这一幕,面面相觑,什么周大夫?很有名吗?他们为何从未听说过?
二楼的雅间内,只有顾宁一人。
周大夫满身酒气地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顾宁耳垂上挂着的那两颗圆润的东珠。
他浑浊的眼中划过一道幽光:「多谢贵人送的酒,不知贵人有何病症需要老朽帮忙?」「
顾宁轻笑了一声,缓缓走到周大夫跟前,头上的步摇晃都没晃一下:「我素来喜欢听那些奇闻异事,在知晓周大夫治好了让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后,便想要见一见您。」
「听闻若雪姑娘身上的病,就是您给治好的。」
顾宁眼中一片赤诚,待周大夫十分尊重。
她这样做,让周大夫点了点头:「这才是有求于人的态度。」
顾宁还没说话,就见周大夫抚着花白的胡须,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你想要让我替你治什么病?」
说话时,他又打量了顾宁几眼:「瞧你面色红润,身体康健得很,你是替人来求我的?」
「不错。」顾宁点了点头,索性将裴安阳身上的病症说了出来,「我母亲身体积弱,说是从娘胎里带出的先天不足,但这些年在御医的调理下,她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更加严重了,我怀疑她是中了毒。」
「她每逢春夏,身子便不爽利,整日咳嗽,精气神也是每况日下,每日掉的头发足足有一把。」
周大夫眯起双眼,意味深长道:「这样的症状,的确是先天不足,你为何肯定她是中了毒?」
「是不是中毒,还得请周大夫一看才知道。」顾宁笑盈盈道,「听闻周大夫好酒,我外祖母那的酒,可比这间酒肆的更好,种类也更多。」
闻言,周大夫抚着胡须轻笑道:「让我去诊治也不是不行,除了这些酒外,我还要百金做诊费。」
「好!」顾宁十分干脆,「只要周大夫能治好我母亲,纵是千金的诊费,我也甘之如饴!」
周大夫深深的看了眼顾宁,直觉告诉他,顾宁肯花重金并非这么简单,不过想到那些美酒,他便又笑眯眯地抚起了胡须。
有美酒有金子,留在京城看个病也没什么大不了。
顾宁余光瞥见周大夫这副神情,心虚了一瞬。
不过很快她又支棱起来,母亲身上的毒要解,未来谢宴身上的毒也要解,只要能将周大夫留在身边,就能让谢宴多一条保命的手段。
算算日子,谢宴手下的私兵也有不少了,而当今楚国看似国泰民安,实则腐朽不堪,各地官吏鱼肉百姓,用民脂民膏肥自己的腰包,世家侵占田地,皇帝为了收拢世家巩固统治对此视而不见。
如此种种,已是大厦将倾的前兆。
为了保证谢宴的安危,她必须要竭尽全力将周大夫留在自己身边。
「春玉,多派人去各地搜罗好酒。」顾宁低声嘱咐,「然后送到外祖母那。」
春玉微微一迟疑,周大夫虽说治好了若雪姑娘,但却不代表他能治好郡主,但……
顾宁的吩咐,春玉不敢置喙,便小声应下了:「是。」
周大夫走在最前面,耳力极好的他,当然听见了主仆两人的对话。
不过他对此置之一笑,并未有太大的反应,这也就是他头一次来京城,若换在他早已扬名的地方,多的是人奉上好酒。
只不过,那些人都没眼前这位小姐长得好。
没错,他游医多年,几乎走遍了山川河流,可最让他欢喜的,还是能欣赏美人,如若不然,也不会救下若雪姑娘。
「参见公主。」
房内燃着上好的安神香,却冲不淡苦涩的药味。
大长公主坐在裴安阳身边,将最后一口药喂给裴安阳,这才赏了个眼神给跪在地上的侍女。
「何事?」
「是……」侍女脸色复杂,最后还是一股脑说了出来,「县主带着一个游医回来了,说是要给郡主看诊。」
「游医?」大长公主皱了皱眉,「她是从哪请来的?」
「奴婢也不知,但见县主对他的态度很是尊重。」侍女硬着头皮道,「县主说要让他进来给郡主把脉,您看……」
大长公主犹豫了一会,就听裴安阳气若游丝道:「母亲,宁儿年纪尚小,定是被人给诓骗了,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区区一个游医又怎么能治得好呢?」
然而大长公主思虑片刻,却摆了摆手:「比起之前,宁儿已经大有长进,她绝不会轻易被人诓骗,再说了,就算真是江湖骗子,也会在看到裴府的匾额时逃走。」
「请人进来。」大长公主一一吩咐下去,「务必要以礼相待。」
「是!」
侍女暗暗咋舌,大长公主对县主可真是宠爱,竟能容忍此事。
见侍女退下,大长公主目光又落在了裴安阳苍白的脸上,她眼神一冷,慢慢地将心底的杀意收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