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被屋外奇怪的声音惊醒。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叫声,鸟叫,很模糊,似有千万只鸟同时叫唤。
还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在窗外一掠而过。
老卢诧异地抬头,看了跟前的客人一眼,客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抬起头来,双手按在匣子上,沉默地看向窗外,那张俊秀的脸上并未有畏惧或者疑惑的表情,而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怡然自得,满怀期待地等待来人。
这响声没完没了,像是来索命的。老卢心里不安,抓起门后的扫帚朝外看去,屋外飞雪漫天,大片大片的雪花斜落下来,雪地上空无一人,只有铺天盖地的怪叫声四起,一直渗到人的脑海里。
“请问,有客人来了吗?”老卢斗胆朝屋外大喊一声,无人回应,喊声很快就被狂风淹没。
稍后,“咕咕”鸟鸣声响起在柏树顶上,似是回应老卢的呼唤。
“原来是鸟啊!”老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诧异,到底是什么鸟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不抱窝,出来瞎叫唤。
鸟叫声更大了,无数鸟一起鸣叫,像浪潮一般朝酒肆袭来,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在老卢面前转瞬即逝,但老卢还是看清了,那是乌鸦,成百上千只乌鸦围绕酒肆盘旋,在振翅飞翔的同时发出咕咕的叫声,在等待一场盛宴。
民间有个说法:乌鸦跟秃鹫一样,喜食腐肉,一旦闻到死亡的气息就会降临。
老卢以前也见过上百只乌鸦盘旋在天上的场景,遮云蔽日,仿佛到了地狱,但那是在犬舍村,在遍地都是孩童尸骸的荒山上,而不是在阳春酒肆。
这里没有死人,平日里也不见有人会死在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乌鸦聚集在这里?难道刚来的人会带来死亡吗?
屋外那片漆黑的天空像是由无数只乌鸦组成的,四面八方都是它们的叫声,更有甚者冲到门口,意欲闯进酒肆里。
老卢把手里的扫帚扔出去,只听见“啪”的一声,扫帚竟然打在几只乌鸦身上,几根黑羽毛顿时飞到他脸前,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让老卢不得不掩住口鼻。
就在这时,在屋子四周盘旋的乌鸦忽然得到了命令一般,更加嘶声竭力地叫着,同时朝着不远处的路口汇集而去,转瞬之间形成一股黑色的旋风。
在旋风中心,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红衣人,对方戴着斗笠,只见黑发与红衣飘扬,空气中无端多了一股清香,一扫方才乌鸦的腥臭。
果真有来客!
“客官是要喝点酒吗?”老卢犹豫着,习惯性地问候一句。
“找人。”回应他的是一个甜美的女声,一如宝玉坠地那般干脆,而又似清泉般甘甜,还有一丝妩媚夹杂其中,这声音让老卢将方才的恐惧和忧虑丢到脑后。
一人在这酒肆里守了近两个月,几乎没见过女人,现今闻声识人,即便被一层黑纱遮住,也能想象那层黑纱后的面容,定是沉鱼落雁之貌。
老卢恭恭敬敬地上前接过缰绳,本想学着镇上马夫模样搀扶女人下马,红衣女人抓起马背上的长剑一步跳下,像夜猫一般轻轻落到雪地里,没给老卢表现的机会。他伸出去的手臂在半空中尴尬地停了一刻,缓缓落下,而后笑着把马牵进右边的马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