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过木窗映在了床前的塌板上,严既锋睁开眼看到姜钺已经醒了,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反射的阳光在姜钺脸上映出一层暖光,一瞬间他心里涌出了说不出的酸胀感。
他伸手轻轻贴着姜钺的皮肤摸过去,脸埋进了姜钺颈间轻吻了吻,然后说:“宝贝,早安。”
姜钺忽然推开他,露出一脸不能置信的表情,接着掀开被子翻过他下床穿衣服。
他的视线追着姜钺不舍得移开,刚刚姜钺终于不再像人偶一样对外界没有反应。
严既锋嘴角泛起了笑意,倏地翻下床贴到了姜钺背后,手伸过去抱住了姜钺,“宝贝,你是被我叫宝贝害羞了吗?”
姜钺怔了一下动作,摘开他的手又推开他说:“我爸都没有这么叫过。”
严既锋的嘴角不觉扬得更高了,哪怕是姜钺嫌弃拒绝他的表情,他也仿佛在无尽的黑夜里终于等来了黎明,又贴到姜钺面前圈住了姜钺的腰问:“那我叫什么?”
“姜钺。”
“不要,不够亲近。”
“小钺。”
“他们都叫过。”
姜钺不想说了,伸手去推严既锋。
严既锋忽然把手收紧,低头凑在了他唇边说:“叫老公,好不好?”
姜钺登时眉头一蹙,抬腿一膝盖顶上来,严既锋立即松了手捂住裆朝他看去。
“我饿了。”
姜钺无事一样转开话题,严既锋马上不装了,姜钺没有用力,只是一早的反应有些明显。
“哥哥带你去吃早饭。”
严既锋捡起外套穿起来,然后拉起姜钺的手出门。
姜钺任严既锋拉着他,眼前的严既锋仿佛与小时候总是装着不近人情的「阿严哥哥」重合在一起。他下意识回握回去,严既锋立即欣喜地回头看他。
厨房在宅子的西侧,除了墙壁没变,里面已经完全和原本不同,基本就是一间现代的厨房。
原来的餐厅也设得有些远,重装厨房时就把旁边的房间打通,当做是餐厅。外侧的墙也装上了落地窗,出去有一个观景平台,连通了宅子外的溪景,是整个宅子最现代的地方。
昨晚剩下的饭菜贵叔已经收走,冰箱里放满了新鲜的蔬菜,灶上热着贵叔煮的粥和小菜。
严既锋和姜钺洗漱后下楼,然后把姜钺安置在餐桌旁坐下,他去厨房端上粥和菜,再盛了两碗坐到姜钺旁边,还贴心地把筷子递进了姜钺手里,往姜钺碗里荚菜,甚至挑掉了姜钺不喜欢的姜丝。
姜钺直盯着他,像是有什么不明白一样,他问:“怎么了?”
“你以前从来不会做这些。”
严既锋被戳了旧伤,低下头认错,“我混蛋,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那吃这个。”
姜钺瞥向桌餐夹了两截葱到他碗里,他想起姜钺刚住到他那里时煮的馄饨,放了满碗的葱花,那是严越钦的喜好。
他暗自地咬牙最终还是吃了,并不难吃,只是不习惯葱的味道而已。吃完他看向姜钺认真地说:“我吃了。但我还是不会喜欢。”
“哦。”
姜钺应了一声就坐正回去端起碗闷头吃饭,不再理他。
严既锋瞬间后悔不该让姜钺又想起过去的事,可姜钺不说话他也没办法,只得默默陪着一起吃饭。
果然,姜钺片刻的好转又消失了,吃起东西来就不停,严既锋算着他的食量,及时拿走了他的碗还茫然地望着他。
“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
严既锋企图转移姜钺的注意,半晌姜钺终于把视线转向了窗外。
今天的太阳很好,溪边的草丛里已经长出了新叶,在阳光下片片摇曳。
姜钺看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严既锋立即带他出去。
宅子离镇上有两公里路,走过去不算近,严既锋见贵叔在外面扫地,就借了他的电瓶车,载着姜钺往镇上开去。
贵叔终于看清了姜钺的模样,他活了大半辈子没有见过长成这样的男人,明明是个男人却让人忍不住盯着看。
他不由得望着骑走走远的两人,如果是这样的人,两个男人亲在一起也不觉得奇怪了。
乡间的路尤其适合骑这样的车,很快就到了镇上,但严既锋没想到今天正好赶集,街上的人和车都特别多。
他没在这么拥挤的路上骑过车,走起来十分暴躁,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问姜钺。
“还想逛吗?”
姜钺在后座看着拥挤的人人还没有说话,一辆摩托车突然开过来,几乎撞上他们停下。
对方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面色不善地反瞪向他们骂:“妈的怎么停的车!”
严既锋斜眼朝男人横去,对方倏地往后缩了缩,视线转去落在了姜钺身上,一直从脸看到了姜钺抓在他腰上的手,露出了一脸恶心的表情。
“滚。”
严既锋毫无语调地说了一个字,男人本想还回去,可触到严既锋的视线就怂了,骂骂咧咧地把车退出去骑走了,却还不停回头朝他们回瞟。
“那是朱老三,偷鸡摸狗干多了娶不到媳妇,天天到处耍无赖,这种人早点车祸死了算了!”
路边一人见了自顾地和严既锋说起来,“我可不是咒他,上回人家老李家的儿子赚了钱回来,大方地请全镇人吃饭,他却把人家的车给划了!耍赖不肯赔钱,还躺人车前威胁要钱就从他身上轧过去,最后只能不要他赔了,你们最好别搭理他,这种人不要脸的。”
严既锋不知道要怎么聊这种天,朝说话的人看去,对方有些失措地接着说:“你们……是里面那个……宅子家的吧……多少年都不见人回来了。”
对方说着视线落在了姜钺身上,“这是你弟啊?他……怎么了?”
严既锋倏地眼神沉下来,对方马上不敢再多问,走了。
“龙须糖。”
姜钺忽然看向路边一个挑着箩筐的老人,小时候严既锋也带他来赶过集,他在N国长大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糖,是严既锋第一次给他买的糖。
严既锋看到也想起来,下车去买了一份回来,姜钺吃了一个才说:“还是当年那个卖糖的爷爷。”
严既锋惊讶地眉角一挑,转身追上老人,把所有的糖全买回来,塞给姜钺说:“这是中间缺的这些年的。”
姜钺视线越过满怀的糖盯向严既锋,不自觉笑了,嘴里的糖溢出一层又一层的甜,“不够。”
“我把整个镇子买给你,够不够?”
姜钺这次笑出了声,把糖放在车的后备箱里,往拥挤的街道中走去,严既锋还愣着不动,他回头问:“你要后悔?”
严既锋才明白姜钺的意思,笑意从眉间散开,上前抓住了姜钺的手,不管周围人投来的视线,和姜钺挤进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姜钺不停转眼去看周围的一切,他们就像格格不入的闯入者。
可是不停叫卖声、还价声、汽笛声,小孩要买玩具的哭闹声,推搡之间的骂声,生活琐碎的讨论声,仿佛这些声音将他紧紧地拽在尘世当中,让他终于找回了一点真实活着的感觉。
不是惊心动魄的大喜大悲,不是无法释怀的爱恨恩怨,而是有一个人握着你的手,走在拥挤喧闹的人群中。
姜钺反握紧严既锋的手,微微地用力,带着严既锋走向了前方。
逛到集市散去,他们买了一堆不知有用没用的东西,把电车的塌板都塞满了。
严既锋本来要回去开车来装的,还是旁边的阿姨教他们这么放的。
回去的路上,姜钺抓着严既锋的衣服,风和阳光都打在他脸上,路的两边是一片片空置的水田,在阳光闪着一片一片的光,他脑中浮现出了小时候的画面。
田间的小路上,严既锋在他前面跑,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他,阳光把他头顶的短发映得像是透明的,整个人都撒着一层耀眼的光。
“你再不快点我就不等你了。”
姜钺忽然抱紧了严既锋的腰,脸贴在严既锋背上。
小时候有次他的腿被稻叶割伤了,不愿走路,严既锋一边说着「你怎么怎么娇气」,一边把他背起来。
“阿严哥哥,你的背好暖和。”
严既锋猛地双腿撑地把车停下来,乡间的人少,路上就只有他们。
他回头对上姜钺的双眼,姜钺映满阳光的脸对着他微微一笑。
“笑什么?”
姜钺一下把严既锋的脸推回去,又贴到他背上说:“夏天的时候,我们来捉青蛙。”
“好。”
严既锋重新骑车往前走,姜钺挪出一只眼看向一边的水田,仿佛已经长满了稻穗,风不断在从两边扫过,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是会忘记的。
他记得当年稻穗的粒数,记得路边草叶的形状,可是他忘记了那时的无忧无虑,忘了那时的严既锋带给他的欣喜,忘了那时对严既锋产生的依赖。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也这样趴在你背上,你说你长大了要嫁给我。”
姜钺撚开口,车冷不防晃了一下,严既锋稳住了车头说:“我怎么可能说过。说也是你嫁给我。”
“你自己忘了,不想承认。”
严既锋无奈地承认道:“嗯,我承认。我现在长大了,可以嫁给你了吗?我的小青蛙。”
姜钺不说话,蹭起身拉开严既锋的衣领,在他后颈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