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来得突然,但贺灵川什么反应都没有。他继续投食,手很稳,鱼儿很着急。
贺淳华语气轻松,如同玩笑:“怎么像换了个人?”
“我出息了,老爹不高兴么?不自豪么?”贺灵川扭头看他,“我还替鸢国拉到了借款!”
这笔鸢国急需的巨款,也是他自保的本钱之一,是他重回鸢国找老爹周旋的牌面。
没有他,就没有这笔款子。
他没了,款子也没了。
“干得好。”贺淳华用力点头,“干得好,否则后面的仗我不知道要怎么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将军没兵怎么打仗?
“既然钱快到了,老爹后面打算怎么办?”
贺淳华问他:“川儿想参加么?”长子故意切换话题,他也跟着转。
“大丈夫,谁不想建功立业、封侯拜相?不过——”贺灵川轻声道,“南方叛乱也就罢了,西北的大司马可不好打。”
农民起义,纪律性和战斗力通常不如正规军。当然了,现在鸢国的央军也不怎么样。
“鸢国的内战可是无底洞,别说区区三百万两银子,就是五百万、一千万两扔进去也未必能挺到最后听个水响。”贺灵川叹气,“您想怎么办?我虽然被委派为特使,却不希望母国还不上钱,导致珍贵资源平白外流。”
贺淳华问他:“川儿有什么建议?”
从前,贺淳华可从不会在军略上咨询这个长子。贺灵川把最后一把饭粒全扔进池里,惹来鱼群疯狂抢食:“老爹还是速战速决为妙,叛军一路北上,战火快要烧到玡州了。且不说打赢打输,那附近三州可是大鸢粮仓,产粮重地。去年才平息的洪向前叛乱,已经导致南方粮食锐减,不及往年的一半。如果今年的耕田再因为战事而荒废,秋天可就颗粒无收,到时候……”
大鸢本来就缺粮缺得要命,到时候更是恶性循环。
贺淳华点头:“你的担忧,和君上、和朝臣如出一辙。”
长子分析得不错啊。
不装了么?
“那么老爹的主张是?”
“你说的这些,我知道。”贺淳华轻叹一口气,“我军出必战,战必胜,这才有南下的意义。否则千里迢迢送败,只会打击军民士气,徒增敌人气焰。”
他顿了一顿:“从前王廷剿洪向前,那洪贼就是越剿越强,起事时不过百余众,到卧陵关大战前已经有数万大军,不就是因为此消彼长?”
贺灵川哦了一声。
洪向前做大,可不止是官军无能这一个原因。他也不点破,只问贺淳华:“父亲打算怎么办?”
贺淳华再怎么拖延,鸢国君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贺淳华再有能力,鸢君若是指望不上,对他也不会客气。
所以,贺淳华也要掌握好这个“度”。
“粮草物资都要跟上,否则我的将士去前线就得忍饥捱饿。哪怕原有七八分胜算,这下也只剩三四分了。”贺淳华的语气是怒其不争,“但你也知道,大鸢的后勤,唉。哪怕十万石粮食都支援给我,能送到前线的顶多也不到三四万石。”
“再说,我就算夺回敌占区,倘若收不得民心,焉知他们不会再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