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湖,底下有东西呢。”转学来的少年牵着女友,对蜻蜓池一扬下巴,示意五岛桐绘去看。
即便是这样稍显不尊重的动作,在他身上也显露出了十分的潇洒,让人不由自主原谅他的轻慢。
临近海边的湖泊一般在底部都会有和大海相交汇的暗渠,否则只靠雨水灌溉的话,湖泊早就应该被蒸干了,所以里面有海里冲过来的东西也不奇怪。
大城市来的人果然没有见过大自然的奇景吧,对这点自然现象也要说上一嘴。
“是吗,是什么呢?”五岛桐绘不感兴趣地敷衍道。
对方对她的质问避而不谈,反而岔开话题,她的性格不允许她咄咄逼人,只能保持礼节跟着他的话说下去。
少年面对她不以为意的态度玩味地咂了一声舌。
“是会夺取人性命的东西哦?”他笑嘻嘻地道。
一只乌鸦在这时唳啼着落到了他们身边的树梢上,像是在应和他不详的发言。
五岛桐绘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什么啊,怪吓人的。”
青春期的男生总是会说出些耸人听闻的话、或者做出一惊一乍的事情来博取他人的注意,她对这样俗不可耐的招数见多识广,本不应该放在心上。
可是对面的少年不需要做什么,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让她下意识觉得他并不是那么肤浅的性格,会说这种无聊的话来故布疑云。
她不是一个非常具有探究精神的少女,从她平庸的学习成绩上也足以看出来这一点。
因此哪怕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她也没有深思。
不如说深思是属于自省者的智权,而这个小镇还未能够孕育出能承担这一负荷的大脑。
“我要回去了。”她抗拒地说道,晚风从蜻蜓池的湖面上吹来,咸腥的气味熏得她大脑浑浑噩噩。
临走之前,她秉持着好意劝说道:“你们也早点回家吧,继续游荡下去的话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多谢提醒啦。”少年少女在她背后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乌鸦从树梢上飞落,停驻到了少女的肩上。
没过几天,五岛桐绘就从男友斋藤秀一那里得知了他父亲的死讯。
斋藤家透露的死因说是他从楼梯上掉落摔死的……她联想到秀一父亲死前发疯一般着迷漩涡的样子,觉得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在台阶上一脚踩空也在意料之中。
可能摔死的人样貌惨烈,葬礼上秀一和他的母亲并没有让亲朋好友瞻仰遗体,只是在奠龛上摆了秀一父亲的遗照给来人悼念。
葬礼之后,秀一的母亲在跟雇佣来唱经的僧侣结款,而秀一偷偷将她带到家中,打开了一座散发着臭味的巨大木桶展示给她看。
木桶的里面,秀一的父亲面若死灰,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柔软地盘绕在木桶底部,用自己面条一般拉长的尸体围出了一个漩涡的形状。
木桶的内侧,还有他在死前用指甲刻上去的一行字——
[我要证明给你们看!]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并不是被人所害,而是自己打碎全身的骨头爬进桶里去的。
“这个镇子被诅咒了啊,桐绘!”秀一崩溃地把桶盖一扔,用力掐住了桐绘的肩膀,“说真的,和我一起逃走吧!”
桐绘一脸惊恐,不想继续和诡异的尸体身处一室。她没有回答秀一的话,就干呕着逃走了。
为什么要说镇子被诅咒了?除了秀一的父亲之外,大家都好好的啊?
只是他自己因为痴迷漩涡发了疯吧!
匆忙之下慌不择路,等她醒悟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一不留神跑到了那两位转学生的家门口。
或许是他们身上让人觉得不一般的气质、或许是他们不明原因出现在斋藤家门口的时机、或许是五条君那天说的意味深长的话,让五岛桐绘下意识觉得他们可能对秀一父亲的死早有预料。
眼前的一户建还未染上多少生活的气息,可是明亮的灯光不由让人觉得心防一松。透过窗帘隐约可以看见五条同学高挑的身影和八轩同学坐在桌前的纤细影子。
还未细想未曾告知就上门拜访算不算是一种失礼,她的手就已经颤抖着按上了门铃。
屋内的两个人似乎开始猜拳决定谁去开门,桐绘从窗外看不清他们的手势,却品味到了一股游戏人间的玩乐心态,他们好像一点也没有关注到这余裕的态度和正在举办葬礼的压抑小镇是多么格格不入。
前来开门的是八轩同学,她在换室外鞋的时候脸上还有一丝淡淡的不服气。
她看到院外踌躇惊惶的桐绘也只是视若无睹地打开门栓放她进去,并不好奇她激动的情绪和突兀的拜访。
同样作为女性,一般来说这种时候都会关爱一番,问问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吧?
反倒是五条君兴致勃勃地给她端上了茶水,一副待客有道的样子。
室内弥漫着一股晚餐后的香味,桌上还摆着装有酱油仙贝和奶油曲奇的饼干盒。
干净的环境让桐绘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在进门后就感到了后悔。因为在镇民看来,没有结婚就住在一起是下流龌龊的事情,她不想参与到莫名的流言蜚语中。
“有什么事吗?”五条同学在她对面坐下。
他的相貌近看显得更吸引人了,哪怕桐绘对秀一忠心耿耿也不由有一些脸红。
可他的发言显得明知故问,让她受了惊吓的心中升起了淡淡的怨气,好在她并不是那种没有得到想要的关心就要大吵大闹的人,只是捏紧了茶杯。
“五条君没有听说镇上有葬礼吗?”
“哦,听说了,所以呢?”他撑着脸颊,不感兴趣地说。
他不笑的时候漂亮的脸孔便显得距离感十足,让桐绘产生了一丝退意。
回到室内的八轩同学坐到了桐绘身边的位置,捧起她刚才看了一半的漫画书,拿起一片仙贝叼在口中。
她对其他女性当着自己的面和男友说话并不介意,可桐绘却开始如坐针毡。
退路被堵住,又是自己主动上门拜访,骤然提出离开也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