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安瑾禾也注意到连廊上方不知何时挂起红绸和灯笼,她竟睡了一天一夜?还睡得这般死,丝毫不曾察觉外头的动静。
怪不得她能感觉到体内的仙力亟待回流,就拿起一片糕放进嘴里:“都搁在这里吧,我一会儿接着吃。”
“是。”红芥见她情况还算稳定,便也不再多留,拎着空食盒退了出去。
可安瑾禾方觉得缓和些,太阳穴却传来一阵不规律的跳动。
她不禁皱眉,这是贴在竹苑的符咒感受到了异常气息!
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她从袖中取出符咒的另一半贴在眉心,双手结印打开灵识。
入眼的景象分外模糊,似沉溺在雾中,应当是她的仙力衰弱所致,但隐约能看出有两道身影,一个是叶织婉,另一个应当是男子的身形,虽看不到面容,好在声音还能听得分清。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的目的?”陌生粗犷的嗓音传来,绝对不是出自幻海之人。
有人偷偷潜入了竹苑,褚风居然没发现。
“没有忘。”叶织婉似乎有些惧怕此人。
安瑾禾收敛神思,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却被女子一声惊叫打乱,屋子里有东西砸了下来。
男子恶狠狠道:“我看你是不想要回你的命魂了。”
“想……想……”叶织婉应当是被他扼住了喉咙,说话开始断断续续起来。
“那褚风模样俊俏,你怕不是想假戏真做?”
“我……不敢……”
“不敢就好,叶家人生为我做人,就算死,也要为我做鬼。”男子松开手,叶织婉从半空跌落,“此玉喙剑可抑制褚风的水灵,明日大婚,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一阵脚步声后,女子颤着身子从他手中接过物件:“请神座大人放心。”
神座?这个称呼不由让安瑾禾觉得有些耳熟。
回忆了片刻她终于记起褚风曾在迷障森林中提到过,此人是翼族首领!叶织婉居然也与翼族之人有所牵连?
难道以往她对褚风的在乎都是装出来的?甚至连救他的恩情都不过是演的一场好戏。
安瑾禾心中一惊,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连即将成为枕边人的叶织婉都是翼族的傀儡,演技了得,恐怖至斯,怪不得那老僵尸会送了命。
可妖界与魔界素来互不来往,翼族到底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让叶织婉放弃命魂,潜伏在幻海这么多年?
“咳……”她未收手,灵识却突然中断,体内留存的仙力实在不足以继续供给如此费力的仙术,反而轻咳一声,嘴角落下几滴朱红。
这个褚风,竟然害她如此虚弱,她心中不免有些愤懑,可当务之急又不得不去告知于他,否则她来这一趟就毫无意义。
看了看眼前的糕点,安瑾禾默默擦去嘴角的血,强撑着全部吞进去,终于勉强下了地。
可没有仙力润泽,每走一步,她甚至能感受到骨头之间相互摩擦的顿挫,承受一次非人的痛楚。
“吱呀——”
安瑾禾打开褚风的房门,里头空无一人。
她慢慢向外走去,平时只消片刻的路,她却走得十分艰难。
这个老僵尸到底死哪儿去了。
一路绕着水椮殿找了一圈,仍是不见他的踪影,甚至连一众下人都说没注意他的动向,可她迈出去的步子却越来越小,体力愈发不支。
无奈她只好走到幻海入口处的小道上,认命似的蹲下摸了摸火狐的脑袋:“你们看见魔尊了吗?”
两只狐狸似能听懂她的问题,从她手中挣脱开,跳至藤蔓围成的拱门前伸了伸懒腰。
“你是说他出了幻海?”
见安瑾禾明白它们的意思,两只小东西顿时眯着眼睛“吱吱”回应,随后又蹭到她怀里嗅来嗅去,找寻着白幡旗的气息。
原本只是很小的力道,安瑾禾却被撞得一个踉跄,她脚步实在过于虚浮,只背靠着拱门坐下。
这关键时候他到底去哪儿了?
那翼族人敢闯入竹苑内,应当也是算到褚风不在幻海。
安瑾禾心一横,既是出去了,她便在门口等着拦住他。
她双臂抱着腿蜷缩成一团,浑身冰凉,不时有细风拂面而过,惹得她疲倦与疼痛更甚。
*
竹苑。
长着尖嘴喙与羽翅的男子刚离开,屋内的女子便直接跪坐在地上。
手中的玉喙剑闪着寒光,她嘴角却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随后目光呆滞地站起身,两手捏着刀柄,随意扔在一旁的妆奁内。
合上木屉后,甚至嫌弃地拍了拍手。
假戏真做又如何,没有命魂又如何。
若她真嫁了那人,有些东西自是可以舍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