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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枝可能并不是人类,是妖兽。
这个消息不是谁告诉段云舒,是他自己经过和沈雪枝的相处,慢慢发现的。或者说段云舒的心里一直有这么一个猜测,但也仅仅只是猜测,并不能说百分百就是真的。
说的更加直接一点,
他接近沈雪枝的目的本就不纯。
在接近沈雪枝之前,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段云舒被这个叫沈雪枝的男人百般折辱,而自己也在日后进行了加倍偿还。那些画面过于真实,他醒来后一度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甚至连段云舒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了一场梦,还是他已经真实的经历了那一切以后又重生了。
刚醒来的他看着头顶破旧的草屋,有些许恍惚,想着他不是应该在飞升前夕的晚宴上吗?他的耳边隐隐都还有那些那场宴会的喧闹声。
那场宴会极为盛大的,甚至可以说把那个世界里大半修士,只要是有头有脸,有点声望的都到了。
不过也是自然,毕竟在这之前除了他以外,还没有谁能顺利的撑过整整七天七夜的天劫。
无论在金丹期前进步多神速的修士在元婴后都会开始原地踏步,身体仿佛一个已经装满水的袋子,无论再怎么往里面灌水也只会不停的溢出。
就算花费数百年的时间将那个袋子勉勉强强的撑大一点,但只有极少部分能够突破元婴抵达渡劫期,就算能达到渡劫期,几乎也都没挨过这个时期。
大多数都死在了时不时降临的雷劫之下。
至于渡劫期以后的化神期,那已经似乎成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所以对于能够抵达化神期的段云舒来说,几乎所有修士都凝神等待他的结果。
到底打破流言,还是坐实流言。
至于那个流言…早就有了。
具体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大概是说修仙其实是一场piàn • jú,说人类其实根本无法真正的得道成仙,认为飞升即是陨落。
而之前太多修士因心有疑虑,处于一个半信半疑的阶段,要么死在雷劫下,要么畏惧迎接雷劫而故意压制修为。
段云舒听过这个流言,但他心里没有一丁点的畏惧,说出来可能会有点难以置信,他的心里隐隐有那么一个声音,他肯定会成为那个第一人。
这种笃定并非出于傲慢,而是陈述事实。
那本该是段云舒最风光的时候,但是他却有种迷茫,过往的一切被笼罩上一层厚厚的迷雾,他努力的想了很久,依旧觉得不真实。
突然脑海里闪现过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跟着又浮现出对方的名字——沈雪枝。
从想起名字开始,慢慢的,对方的声音以及他的身影也开始出现在段云舒的脑海里。他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他,他真的有对自己做什么吗?
记不太清了,连过去的所有事情都变得模糊不清,包括他扳倒的那些几个修士家族都有点记不太起来其中的始末。
段云舒甚至开始怀疑一路走过来的那些选择真的是自己做出的吗?记忆中是自己亲自做的选择,但再回忆起来的时候,自己却仿佛提线木偶一般。
他根本想不起自己当时的心境如何。
在段云舒想清楚这层后,那个隐隐约约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对方自称是这方世界的意识,而自己则是那个意识选定好的接班人。
之前的一切只是为了打磨他的韧性,无论是悲惨的家庭,还是短期内无法实现的目标,以及那些层出不穷的跳出来要阻碍他的仇家,那是他的必经之路。
他必须经历那些背叛与磨砺,才能成长为一个全新的他。甚至在必要的时候,那个自称世界意识也的确会对他的一些行为和思想进行干涉。
所以段云舒觉得自己像提线木偶并不是幻觉。
而现在一切已经结束,如果段云舒愿意的话,那个意识说他以后将会是新的接替者,也就是那些人类口中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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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解完这些后,段云舒凝视着自己杯中的倒影,眉目间没有一点喜悦,只觉得倒影里的那张脸陌生得很。“那……沈雪枝呢?”
随着那个声音的出现,那些蒙着浓雾的过往也一一浮现,其实沈雪枝好像并没有对他做过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反而是他一直毫无缘由的厌恶他。
那声音带着不屑,说了许多关于沈雪枝不怎么好听的话。而他就只记住了其中一句,说他来自于异世。
再后面他和那个所谓的意识发生了一些争执,他重新回到了还没有遇到沈雪枝之前,仿佛一切重置到最初的起点。
这次他依旧如同记忆中那样跋山涉水去参加了天衍宗的入门选拔,一如既往的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先进入的外门,又一步步升入内门。
因为这样都是曾经做过一次的,仿佛解答一道已经知道过程和题底的算学题,他表现得只会比之前更好。也比记忆中更快的接近到沈雪枝身边。
这次他没有记忆中那么讨厌沈雪枝。
哪怕沈雪枝依旧和他认知里一样娇气,天底下真找不出另外一个像他那么多讲究的修士了。
可即使这样,沈雪枝在他眼里也并不是多么惹人讨厌。可能是上辈子他见过太多恶心的人和事,他那样的娇气已然不算什么。
第一次见面,沈雪枝背对着段云舒,大半张侧颜都浸泡在晨曦里,他漫不经心的问:“你就是今年新入门弟子中的第一名?”
段云舒半跪垂首,恭敬搭话。
就连记忆中初次见面时的傲慢也并非如此。
这次段云舒细细的打量才发现沈雪枝隐藏在乱发衣袖下的手在轻微颤抖。沈雪枝那张脸太有欺骗性,他之前竟从未察觉。
青年走到他跟前,如青葱般的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他。等沈雪枝细细打量过一番以后,又不甚在意的挪开眼。“行,那就他吧。”
后面段云舒在沈雪枝的殿中做了大半个月的后勤,专门给沈雪枝洗衣服,为他清扫房间。但这次他没有和之前觉得这是他在针对自己。
他反而借着这个机会靠近了沈雪枝,发现了许许多多和自己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他。
再然后,他对沈雪枝有了更多的好奇心。
明明最初接近他就是为了寻找他的弱点和把柄,所以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一步的呢。是发现他随口一句玩笑话,沈雪枝都会相信的时候吗?
还是第一次见面他为他解围?还是在他发现他有来偷偷摸摸给自己送药的时候?总之段云舒现在没有半点想杀他的想法。
甚至看着变成本体的沈雪枝,他………他竟然觉得还好。本该最厌恶妖兽的他却半点不喜都生不出,反而接受得非常快。
不过也并非全然没有波澜,他还是有一点点惊讶的。他把脑袋里所有能够想的妖兽都想了一个遍,寄生在沈雪枝身上的妖兽的本体会是怎样的凶恶…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师兄是个…小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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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本体露出后,沈雪枝过往所有的无法解释的,又或者那些不引人注意的小动作以及那些让他无法理解的行为全部都有了非常完美的解释。
——毕竟他…只是一只小耗子嘛。
站都站不稳,看起来就很笨的一只耗子。
眼前的这只小耗子………好肥。
段云舒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圆滚滚的耗子,比他之前见过的耗子要肥许多,颜色也不一样。
他认知里的都是灰不溜秋的,他倒是白得很,眼睛也是别具一格的红色,红艳艳的像红宝石。
按理说,明明就以这种生物的智商,应该没有能力修成灵智的啊。他不仅能有灵智,甚至还能修成人形,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其他妖兽要修成人形,
一般身上都会有浓重的血腥味。
动物的修行比人类还要艰辛些,他们又没有人类的礼义廉耻,不受道德的约束,有那么几条人命在身上都不算多么稀奇的。
但沈雪枝身上没有,
说明他从没有害过谁的性命。
至于他身上的气味…段云舒吸了吸鼻子,空气中一股非常浓郁的气味从哪个小家伙身上散发出来。
平时沈雪枝身上可不会有这样的气味,但不是特别难闻,甜腻腻的,腻到能够拉丝,很容易让他想到不久之前那个糖画的味道。
“师兄?”
段云舒试探性的叫他。
“吱吱吱…”
那个小家伙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一边吱吱吱的回应他,一边摇摇晃晃的想朝着他的方向爬去。但是应该是身体不适,一点点距离爬得特别艰难。
从吱吱吱的尖细声音里,
他甚至还听到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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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云舒干脆坐在床边,看着那汤圆团子一样的师兄,他的手就特别痒痒,特别想拿手指去戳一戳那个似乎在艰难蠕动的团子。
假如他以前养过花枝鼠的话,就会知道在花枝弟弟每月的特殊时期最好不要去碰他。
平时的小花枝性子温顺,但这个时期的花枝会凶一些,随意触碰的话,很大概率会有被咬的风险。
但是…段云舒没养过鼠,自然也并不知道。
段云舒直接上手就摸的动作自然是引起了雪宝的警惕,本来身体就不适,还要来戳戳戳,烦死了,毫不犹豫,张嘴就咬。
不过本来以段云舒的反应速度,
他完全是可以躲开的。
但他没有,看着手指上两个小孔,他只感觉像被什么蚂蚁咬过似的,并不怎么疼酥酥麻麻的。两个小孔很快冒出的两颗鲜红血珠。
身着一身蓝衣的少年郎突然就笑了,
这小牙还挺尖的。
“师兄还会咬人呢。”
那只胖胖的小雪球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咬人,在咬完以后,小小圆圆的耳朵紧紧趴着头皮,一直在小幅度的颤抖,明显是更加害怕的样子。
哪怕段云舒并没养过这样的小动物,也能够猜出这明显是非常害怕的表现。看到小耗子看到那他抖啊抖啊抖的样子,段云舒不自觉放柔了嗓音。
“我又没凶你,师兄那么怕我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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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团子一动不动的样子。
段云舒试探性的从怀里摸出一袋瓜子。
虽然看着身体不太舒服,但在闻到葵花籽的气味以后,还是会本能拿着小小的爪子接过往嘴里塞。
段云舒这边递一颗,他就塞一颗。
大概是现在还不怎么饿,也没见那个小耗子吃,只见着小家伙的腮帮子逐渐鼓鼓囊囊起来。
后面都已经腮帮子塞不下了,但面对段云舒又一个递过来的瓜子,雪白的小花枝愣了愣,还是没抵抗食物的诱惑,依旧颤巍巍的把瓜子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