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说,“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做好。我曾经以为阿乐是我唯一的在意,也是连系我和世界的纽带,然而他却赋予了我除了他之外,第二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面的意义,让我在失去他的那些日子里面,也依旧有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顾栖看着过去的自己,斟酌着词汇:“我不确定你怎么想——我甚至不确定我自己是怎么想的。”
“但我知道,我不讨厌那样的感觉。”
他不讨厌那些崇敬的目光,不讨厌那些关心的话语,不讨厌来自于陌生人的善意,不讨厌被当做英雄,被当做末世的救赎和希望。
那像是已经成为了他新的责任,和应该去做的事情。
我拥有这样的力量。
那么,我理应能够做到除了我自己之外的,更多的事情——
他向过去的自己敞开了那些记忆。
年少的顾栖看的非常仔细。
尽管并不能够对那些记忆感同身受,但是他看见了未来的自己如何用力量去帮助他人,也看见了自己像是每一个普通的、正常的人一样生活在人类的世界与社会里面。
没有人喊他鬼之子,他们念他的名字,狂热的追随和信仰他,献上全部的喜爱与尊崇。
少年顾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那是如此陌生的感觉,就像是未来的自己说的一样,他无法确定自己对于这样的未来的感受是什么,但是他不讨厌那些汇聚在自己身边的笑脸与善意。
人类终究是群居的动物,只要还会说话、还能够思考,便没有谁甘心享受永恒的寂寥与孤独。
——那与死亡又有何异?
于是少年的顾栖也笑了起来,浅浅的,转瞬即逝,甚至因为他从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脸部的肌肉都有些僵硬。
但是那毫无疑问是一个笑。
他走上前去,拥抱了未来的自己。他的身躯如同羽化一般消散破碎,碎片像是星光般散落,然后融入到了更为年长的、剩下的那个顾栖的身体当中。
“所以。”顾栖说,“我觉得,我们成为了。”
成为了曾经自己希望成为的、那样的人。
空无一物的虚空中,他像是听见有谁笑着回答他。
是,我知道。
这一片被鬼主构筑出来的虚幻的空间开始寸寸碎裂,天空与地面都出现了巨大的横贯的裂纹。只是顾栖并不去在意那些,他只是低着头,看手中两把银白色的□□,他失落依旧的灵魂武器。
只见枪柄上那两枚黯淡了太久的宝石终于重新亮了起来,内里像是流动着某种液体,是把光凝实之后才会拥有的光彩。
他举起枪,扣下了扳机。
虚构的空间终于破裂,宴潮生抱着他,森白的骨刺、幽蓝的鳞翼、漆黑的利甲,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顾栖的面前展露这般非人的相貌。
顾栖叹了一口气。
他动了动脑袋,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一口咬在了宴潮生的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