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逐渐加重,夏黎桐的脸色渐渐变得红胀发紫,呕吐感随之而来,眼球瞪大凸起,眼白上布满了血丝。
她甚至已经感受到了濒死感。
祁俊树的手还在不断地收力,如同一只铁手般,彻底阻绝了通往她肺部的氧气。
但夏黎桐却没有任何挣扎,甚至还竭力克制下了去推他的本能求生欲,神色矜傲地与他对视着,似乎是在挑衅他:你真的敢杀我么?废物,你杀一个试试看啊?
她的眼神中甚至还流露出了几分癫狂又轻蔑的笑意。
她根本不怕死,也笃定他不敢杀她。
祁俊树怒不可遏,骤然咬紧了牙关,虽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但还是松开了她。
禁锢解除,氧气重新涌入即将爆炸的肺部,夏黎桐一手捂脖子,一手摁着卫生间门后墙,弓背弯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甚至开始呕吐。
但她什么都没吃,只是难受地干呕。
缓了好长时间门,她才把那股晕眩又恶心的窒息感缓过去,也不嫌厕所后面的空气臭了,做了几组深呼吸后,重新挺直了脊背,抬眸看向了祁俊树,开口时,眼眸决然,嗓音嘶哑,却不失力度:“把你那副要死要活的恶心表情给我收起来,我不是来看你怨天尤人的。”
祁俊树冷笑着回:“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展示你的高贵?还是向我炫耀你现在活得有多好?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夏黎桐攥紧了拳头,死死地咬着牙关,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怒意:“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祁俊树点头,哂笑:“嗯,是来看看我活得有多惨,好满足您那高贵的自尊心和得意感。现在看到了,满意了么?瘸子公主?”
“……”
他总是这么羞辱她、嘲弄她,把她的自尊扔地上碾压、踩踏,但是她却不能反驳一个字,因为她欠他的。
夏黎桐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忽视他的冷嘲热讽,冷静地质问他:“快三年了,你的进展怎么样了?考上好大学之后,对你的阶级有什么影响和变化么?你以为光是凭借着学习好学历高就能混进名利场啊?你是三岁小孩么?活得这么单纯?再这么耗下去你都要忘了小棠吧?”
忘了小棠?
他怎么可能忘记小棠?
祁俊树突然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瞪着夏黎桐:“我不是你,我永远不会忘恩负义!”他的眼神中溢满了怒火,却也只能反驳这一句话,因为他只有底气反驳这一句。
夏黎桐冷笑一声:“是,你不是我,你清高,你了不起,但我告诉你祁俊树,你除了能指望我,就只有去找个富婆包养你这条路了。”她的话尖酸又刻薄,却字字珠玑,“但你这种满肚子怨天尤人又顽固清高的人,能拉的下脸去做鸭么?小棠都会看不起你。但我和你不一样,我近水楼台,我就在名利场,就算我妈和我是一对从农村来下贱母女,可那是以前了,我现在就是公主,就是千金大小姐,我想要融进那个圈子简直是轻而易举。”
祁俊树薄唇紧抿,沉默不语,从头顶高窗透出的白色光线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眼底和高挺的鼻梁旁阴影重重,令他的神情看起来晦暗不明。
夏黎桐又说:“你想给小棠报仇,就只能靠我,我也需要你,我们都是独木难支。”
祁俊树依旧沉默着,许久后,他终于动了动眼帘,抬眸看着夏黎桐:“我要是决定去做鸭呢?”
夏黎桐:“……”
真是,dú • lì自主啊。
“哈哈哈哈。”她都被气笑了,但还是好心地替他分析了一下:“首先,你要找一个有着dú • lì经济能力的富婆,不然你就只是一只小金丝雀的玩具小鸭子,成不了气候;其次,你要找一个不怎么聪明的富婆,不然你的那点心思能被她看得透透的,但是不聪明的女人和经济dú • lì的富婆之间门几乎没有交集,能成大事的女人,比能成大事的男人还要聪明一百倍,不然她们怎么干掉那些想要挡她路的贱男人们?最后,你需要找一个没有老公的富婆,不然你就是个三儿,因为绝大部分男人都是自私的,渴望自己三妻四妾,却不允许自己老婆在外面养个可爱又体贴的小情人,所以一旦被她老公发现,你就完了,不仅达不到目的,还多了个仇家,让你寸步难行。”
祁俊树:“……”
夏黎桐:“而且,长得帅的男人多了去了,你算是老几,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能找到个富婆包养你?孟西岭那样的出身都不一定能找个对他唯命是从的大佬吧?他连我都拿捏不了,你比他强?能拿得下比我还厉害的女人?”
这回被气笑的一方换成了祁俊树:“你分析的真他妈好。”
夏黎桐也觉得自己分析的超级棒:“事实而已。”又升华主题,“别低估女人,女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低估女人会要了你的命。”
祁俊树不置可否,但他不得不承认,“公主”说得是对的,他没那么一枝独秀,即便是不择手段,也很难上升阶级,但如果他融不进去那个阶级,他就找不到害死小棠的凶手,连证据都找不到。
夏黎桐又说:“我们只有一本混乱的画册和拼凑出来的猜想,其他什么证据都没有,连警察都不相信我们说的话,要找凶手,只能大海捞针,太需要时间门和精力了,所以我们必须合作,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我没办法亲自去做的事,你需要我去那个你触碰不到的世界找人。”犹豫了一下,她又说了句,“小棠、不能白死,我们必须血债血还。”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极重。
祁俊树并没有反驳她。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但是小棠的死依旧是他心里的一道伤口,不仅没有随着时间门的流失而愈合,反而越发的深入骨髓,变成了附骨之疽。
他的小棠、绝对不能白死,谁害死了她,他就要让谁偿命。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强压下了心中剧烈翻滚的情绪,询问夏黎桐:“你有几分把握能遇到那几个人?又有几分把握一定能认出来他们。”
“没有把握。”夏黎桐实话实说,“但一辈子那么长,总要去试试,去碰碰运气,万一能成呢?再说,我们也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哪怕是大海捞针,那也是一根有标记的针。”
虽然标记的并不明显。
祁俊树再次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放下芥蒂跟她合作……三年了,他还是没能原谅她,要不是因为她,小棠也不会死。
安静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了手机震动的声音,夏黎桐蹙眉,从大衣口袋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眉头蹙得更紧了。
是孟西岭发来的微信:还没好?
夏黎桐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很长时间门,并且离开的借口是上厕所。
将近一十分钟,便秘也用不了这么久……
孟西岭会怎么想?
真是,羞耻死了!
“我要回去了,你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夏黎桐重新把手机揣进了兜里,正准备走人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那些钱你自己留着,对自己好点,别总来这种地方糟蹋自己。”
大概在大半个月前,她来这里,给了老板娘一个快递盒子,声称是在地上捡的。但其实快递盒子是她自己假造的,里面装了三万五千块钱现金。
祁俊树冷笑,丹凤眼中满含讥讽:“糟蹋自己?公主你还真是何不食肉糜,我们这种穷人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不像是你,一朝野鸡变凤凰,心比天还高,穷人自力更生在你眼里都变成了糟蹋自己。”
真是不识好歹!
夏黎桐被激怒了,但却不能向对待别人一样对待祁俊树,压着脾气说:“你是全东辅市的高考理科状元,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把时间门和精力用到该用的地方上去,就算自力更生也要去找一份对你的未来有帮助的兼职,在烧烤店端盘子算什么?就这么贱?非要来当廉价劳动力?还有,钱你可以不要,但别还给我,我现在就是真凤凰,最不缺的就是钱,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替我捐了,反正穷的也不是我,吃不起饭的人也不是我,想要报仇又没钱行动的人还不是我。”
“……”
钱就在祁俊树的兜里,他本打算直接还给她,但听她这么说完后,却忽然犹豫了……她说的对,对他这种无人帮衬的孤儿来说,钱确实很重要,没钱他寸步难行,连饭都吃不起,更遑论给小棠报仇了。
夏黎桐又说:“别以为我是在施舍你,我从不施舍任何人,我是看你对我有用。”也不等祁俊树再开口,她就离开了。
然而她才刚到小土路的尽头,祁俊树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瘸子公主,当凤凰的感觉好么?是不是特别得意?”
夏黎桐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路那一侧的光线昏暗,墙壁挡住了小树的身影,她看不到他,但并不妨碍她的感觉。
她知道,他就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的语气中一如既往地带着十足十的揶揄和嘲弄,但她知道,他想问的是:你最近过的好不好?
他还是关心着她的,因为他们三个发过誓的,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就那样吧,我是个假公主。”在小树面前,她不需要伪装和逞强,因为他早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没必要装,“他们都喜欢真公主,所以我讨厌他们,又争强好胜,怕被他们瞧不起,天天努力地装着高贵而已。”
片刻后,小树的声音再度从黑暗中传来:“那个谁也是这样么?”
夏黎桐知道,“那个谁”指的是孟西岭。
“他啊。”她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他不一样,他是一干净又赤诚的人,不会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我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活得很轻松。”
小树:“他可信么?”
夏黎桐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沉,厉声告诫:“少打他的主意,这件事和他无关,不许把他牵涉进来。”
她是喜欢孟西岭,但这并不代表她需要让孟西岭走进她的世界,更不代表她需要孟西岭的帮助。她的路她自己走,她的仇她自己报,哪怕把全世界都变成自己的垫脚石,她也不会去利用孟西岭。
祁俊树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讥讽:“知道了,公主,他是你的菜,别人不能碰。”
再次回到小院后,屁股还没挨着板凳,夏黎桐就先说了句:“在厕所门口接了个电话,耽误了点时间门。”
该维护的面子还是要维护的,绝对不能让孟西岭觉得她便秘了或者肠胃出现了问题,美女是绝对不会便秘的!也不会拉肚子!最起码在别人眼里是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