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岭不敢反驳,因为他知道,这已经是最高评价了。
用完午饭后,孟西岭准备直接去修经阁抄佛经,本打算先把夏黎桐送回禅房,让她去睡个午觉,谁知夏黎桐竟然说自己不困,并强烈要求他带着她一起去抄经。
“真不困?”站在斋堂门口,孟西岭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是谁刚才吃饭的时候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的?”脑袋都快栽进饭盘里面了。
夏黎桐不高兴地瞪着他:“谁说打哈欠就一定是困了?我就喜欢在吃饭的时候打哈欠!”又说,“你不带我去的话我就会生气,你就是伤害到了我!”
孟西岭:“……”
行,认输。
为了不伤到害桐主子,孟西岭只好带着她去抄经书。
静山寺占地面地挺大,修经阁位于东北方向,在一个dú • lì的院子里。
来到修经阁后,他们先去找了延卿。
再度见到夏黎桐,延卿小和尚的内心能有一千八百个不情愿,但,碍于孟施主的面子,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和夏施主相处。
夏黎桐倒是对延卿更好奇了:也不知道这小光头是什么专业毕业的?修行之余的主要任务竟然是在修经阁修复、誊抄经书……啧,有点本事嘛。
但她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今天不能再继续捉弄这个小和尚了,不然狗急了还能跳墙呢。等明天吧,今天只能先无聊着,明天继续找乐子。
随后,他们俩跟随着延卿小和尚来到了修经阁主阁的二楼。
延卿小和尚推开了一间藏经屋的房门:“誊抄经书所需要的东西已经全部为您准备好了,如有其他需要的东西,您可以来找我,我去准备。”
孟西岭含首致谢:“多谢小师父,麻烦您了。”
延卿:“应该的、应该的,不麻烦、不麻烦。”
夏黎桐发现,这小和尚特别喜欢说叠句,比如:无妨、无妨;应该的、应该的。
延卿离开后,他们俩走进了屋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大气的红木桌椅,宽阔的桌面上整洁地放置着笔墨纸砚。在书桌前方,摆放着三台木质大书架,方向与桌面垂直,架子上面整齐有序地堆满了坲经卷轴。
寺里面没有暖气,屋子里面的温度十分低冷,但环境倒是干净,窗明几净地上无尘,说明是仔细打扫过了。
整间屋子内只有一张椅子,不过靠窗的那个角落里面倒是堆着几张藤编蒲团。
孟西岭轻叹口气,看向了夏黎桐:“你看你现在怎么办?”
言外之意:让你回去睡觉你不回,现在想睡都没地方睡。
夏黎桐向来是冥顽不灵的主,眉毛一横,下巴一扬:“美女的事情你少管!”
“……”
行,我不管。
我现在也管不了你。
孟西岭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嫌弃了的老年人一样,心累地朝着书桌走了过去,落座之后,展开了一副崭新的誊抄卷轴,随后拿起了墨块,一手撩着大衣的袖口,一手缓缓研墨。
骨节分明的玉手搭配着漆黑的墨块,颇有画面感。
夏黎桐盯着孟西岭那只因研墨而悬空的修长手腕看了好大一会儿,才转身关上了双开的雕花木门,还扣上了插销,然后背着双手,百无聊赖地在屋里子走了一圈,还从其中一个架子上抽出来了一卷佛经看了看,结果却一句话都没看懂,又悻悻地放了回去。
屋子本来就不大,佛经她还看不懂,转完一圈之后,她又没事干了,于是就去骚扰孟西岭了,但并没有立即骚扰,而是采用了一种循序渐进的骚扰模式:首先,先靠近书桌,站在孟西岭对面;然后,将趴在了桌面上,手肘抵着桌面,双手拖着腮帮;最后,假作认真地盯着他正在誊抄的那幅卷轴,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哇,孟施主,你的字可真是好看呀!”
虽然落进她眼里面的字体是倒着的,虽然她确实是在没事找事,但这夸奖的话也并不完全是假的,孟西岭的字迹是真的好看。
誊抄经书时,他用的是瘦金体,用笔细劲,结体疏朗,极具风骨。
孟西岭心里清楚,她现在就是闲着没事干了,正想方设法地缠磨他呢。他的笔尖顿了一顿,抬眸,哭笑不得地看着夏黎桐:“需不需要给你找点事做?”
夏黎桐的脸颊在手心里点了点:“好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孟西岭:“研墨吧。”
虽然是份无聊的工作,但好歹也是份工作,这年头找份工作也不容易……夏黎桐立即应了下来,绕到了他身边,开始研墨。
手里有了事情干之后,她的嘴巴就闭上了,书房内再度恢复了静谧,空气中仅剩下了研墨的沙沙声。
孟西岭是坐着的,夏黎桐站在他的右手侧,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孟西岭的短发十分乌黑浓密,耳廓的形状如玉雕出来的似的,挺立有型,白皙分明;下颚线清晰立体,带着天生的出众感,优雅又贵气。
誊抄经书的时候,他的神色十分专注,清隽的眉宇间不沾任何凡尘俗气,看起来干净极了。
夏黎桐心想:即便是真神仙,也大抵不过如此了。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他就如同那平湖烟雨中的船,如同山巅之上的千秋白雪,看似平常亲近,却又令人可望而不可及,伸手抓不到。
最起码,对她来说是这样的,他太干净了,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她这人啊,就是坏,骨子里的逆反,她不爱仰望高台,不屑追慕神明,更不稀罕去维护清白,她就是喜欢看高台坍塌,看神明陨落,看一身清白被玷污。
她总是一边怡然自得欣赏着孟西岭的干净与清白,又一边混蛋地设想着:要是把他拉下神坛,让他跌落泥潭,亲手在他的清白眉宇间染上肮脏的红尘气息,又会是怎样一幅画面?
一定,很爽吧?
她心痒难耐,但是,她喜欢孟西岭啊,所以一直对他很宽容。
只要他能够乖乖的,不试图去激怒她,她就会一直对他好,对他网开一面。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这和谐静谧的氛围,夏黎桐不高兴地蹙起了眉头,感觉这打电话的人真是讨厌,不知趣,不合时宜!
响的是孟西岭的手机,他不得不刚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的手机就放在书桌上,在他拿起手机之前,夏黎桐抢先用目光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结果竟然是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不过号码的归属地是东辅。
孟西岭接通了电话,把手机举到了耳畔:“喂,你好。”
夏黎桐屏住了呼吸,把耳朵竖得高高的,隐约听到手机中传来了对方的回复:“你好,请问一下,您是孟西岭么?”
孟西岭:“是我。”
对方开始了自我介绍:“孟哥好,我是常昭贺的表弟,周燃。我们现在已经到了静山寺的前门,怎么过去找您?”
孟西岭:“开车么?导航到后门吧,我去后门接你们。”
周燃:“哦哦好,麻烦你了。”
等孟西岭挂了电话之后,夏黎桐才开口询问:“他就是那个要来开光的傻子?”
“……”
怎么一上来就喊人傻子?
孟西岭无奈又严肃地看着她:“桐桐,你不可以随便喊人傻子。”
夏黎桐冷笑一声:“他要花三百万来开光,三百万!真是有钱没地方花了,我看该好好开光的不是他的物件,是他的脑子!”
“……”
不仅气人的本事见长,骂人的本事也跟着水涨船高。
孟西岭不得不教训她,认真又严肃地对她说:“你可以不认同他的行为,但是绝对不可以随随便便地骂人,这样是不尊重他人的表现。”
夏黎桐特别的理直气壮:“我没有不尊重他啊,我又没有当着他的面骂他傻子。”
孟西岭:“……”
真是、顽固不化。
算了,说得多了气的还是自己……他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问她:“你要和我一去接人么?”
夏黎桐:“不去。”
什么东西?也配让她去接?
又说:“你别管我了,我要回去睡觉……算了,我也不困了,我要去找延卿小和尚聊聊佛法。”
孟西岭:“……”
你还要聊佛法?真好意思说出口啊。
虽然他并不想打击她,但是,他不得不为延卿考虑,很是无情且直白地回了句:“延卿并不怎么喜欢你,你别去折腾他了。”
夏黎桐怒,眉毛一拧,满面凶狠:“他不喜欢我?他凭什么不喜欢我?我着他惹他了?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他对我有偏见!我偏要去找他!”
孟西岭:“……”
他在这个世界上对不起的人很少,延卿绝对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