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那个小和尚已经清楚地感受到了延卿的怒火,夏黎桐却不为所动,还笑吟吟地看着他:“真是好笑啊,你有什么资格谴责别人以性命为诱饵戏耍你呢?你自己不也是一样么?”
“我是、”延卿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驳,却被夏黎桐打断了:“我放火,仅仅毁的是几张不值钱的字画,你跳井,毁的可就是水源了,也是在玷污这座古刹,亏得你还满口人文情怀,情怀个屁啊,到头来还不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死也要恶心别人一把,让人家以后喝泡过尸体的水啊?”
延卿:“……”
夏黎桐神不改色,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犀利如刀似箭:“还有,你是真的想死么?”不等他回答,她又说,“不,你不是,你只不过是咽不下那口气罢了,无论是出家还是自杀,都是你的自我怜悯和自我感动。”
延卿呼吸一滞,顿时面红耳赤,羞耻又仓皇地垂下了眼眸,极力逃避着夏黎桐的视线。
夏黎桐冷笑一下,又瞧了一眼他扔在地上的修行服,冷冷道:“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就要放得下,爱情这东西,不过是人类的玩物罢了,有则开心,无则无谓,不值得你去为了它付出一切,你还有朋友、还有父母,友情和亲情的份量一点也不比爱情轻。”说完,她就要转身走人,却又在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延卿,“哦、对了,你是学考古的,应该听过这句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下次自杀之前,先给你爸妈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同意不同意,别辜负他们对你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说完,甩头走人。
延卿呆如木鸡,怔怔地望着她的离去背影,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门外,身型纤细的少女穿着一身黑衣,渐行渐远,逐渐与弥漫着薄雾的漆黑夜色融为了一体。
延卿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句古词: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她大气明艳,却又冷若冰霜,像是一个救苦救难的神仙,又像是一个践踏人间的魔头。
她善的不彻底,恶的不透彻。
这样复杂的一个人,活一定不轻松,
然而萍水相逢,生死一遭,他却无以为报,只能默默地在心底为她诵经祈祷,由衷地祝福她可以早渡苦难,来日安好。
夏黎桐又是翻墙回到了后院,先去卫生间上了一趟厕所,然后才蹑手蹑脚地回了“永言间”小院,轻轻地推开了禅房的门,却没敢直接进去,屏住呼吸立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朝屋子里面打量了一眼。
房中沉寂安静,孟西岭还在熟睡中,对她的消失毫无察觉。夏黎桐不禁舒了口气,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忙了一晚上,她也有点累了,把身上的装备全部卸了下来,塞回了行李箱里,再将鞋袜一脱,直接钻回了被窝。
后脑躺进柔软枕头里的那一刻,她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紧绷了一晚上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今晚的运气比较好,舍利塔里面只有一位小和尚值夜班,还被她骗走了。后来,她在第六层塔中发现了那串被供奉在佛像之前的十八子沉香木手串。
她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把那条手串从案台上拿了起来,仔细地查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