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玉满心信赖地望着赵珣,目光莹然:“阿珣,你想出什么好法子没有?”
赵珣心里有一千种阴谋诡计,但他只是摇了摇头,用愧疚的语气说道:“我不知道。”
赵蘅玉柔声安慰他:“没关系,毕竟阿珣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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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珣唤李德海打了水,他站在漆红描金的梨花木梳洗架前,双手浸在铜盆的冷水中,慢条斯理地细细洗手。
已经过了两三天了,他总觉得手心处总有种让他难以忽视的触觉。
痒痒的,湿湿的,赵珣疑心他捂住赵蘅玉双唇的时候,她启了唇,不小心将舌尖扫过他的手心。
赵珣烦躁地将帕子扔在水中,溅起几滴水珠,洇在他玉色的锦袍上,水渍在他的衣裳上留下印子,越不想去看,越难以忽视。
他张开手掌,陡然生出一股冲动,想要拿匕首生剐下手心这一层皮。
他对赵蘅玉的接触,厌恶如斯。
赵珣走出屋外,他站在廊下,看碧蓝的空中有一只很大的蜻蜓风筝。
他想起行宫的往事。
赵珣自幼在行宫长大,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日子过得艰苦。
六岁那年,他才第一次见到风筝。
那段日子赵珣印象深刻,寂寥的行宫忽然间多出了许多的宫人,人们忙着修葺庭院,种树栽花,赵珣兴奋地对黄嬷嬷说道:“嬷嬷,我们家里大变样了。”
但嬷嬷笑得苦涩,那时候赵珣并不知道缘由。
几个月后他知道了,行宫并不是他的家,他只是暂住其中的弃儿。
那天,赵珣看到了风筝,鲜艳漂亮的蝴蝶飞在空中,让年幼的他顿时怔在原地。
那蝴蝶跌落地上,精雕玉琢的小姑娘将它捡了起来,她脚步轻盈地闯入庄重肃穆的仪仗中,黄罗伞盖下,严肃的天子弯腰对她笑。
她梳双环髻,不似赵珣见到的寻常女孩只用红绳绑住发髻,她的双环髻上珠玉烨烨,她穿流光一般的绸缎。
赵珣陡然觉得自惭形秽起来。
他踩了树枝,跌落在地,众人齐刷刷向他看了过来。
在场的贵人有四个。
他后来知道了,那是他的父皇、太后、赵蘅玉,还有赵蘅玉的生母兰妃。
当天夜里,宫里的人强行从黄嬷嬷手中抢走了他。
他们将他扔进河水中。
黄嬷嬷拼死救下了他,他记得冰冷的河水,记得清冷的月光,还有黄嬷嬷紧紧抱着他,对他说的话。
“娘娘她终究不愿放过你,六殿下,你实在命苦……”
赵珣死里逃生捡回一命,黄嬷嬷不敢和他住在行宫,只能在行宫外隐瞒身份,辛苦浆洗,换些银钱生活。
黄嬷嬷以为他忘了六岁的事,但他怎能忘。
他渐渐长大,明白了当年的杀身之祸因何而起。
他父皇的宠妃兰妃,怎能容得下他?
当年,皇帝将怀着身孕的兰妃接入宫中,专宠她一人,自兰妃后,宫中再无皇嗣降生。
行宫中的他的出生,是皇帝对兰妃的背叛。
他长到十岁那一年,听闻宫里的兰妃死了,又过了不久,他父皇派人找到了他,将他接入宫中。
他踏入宫门,他又一次看见了天上的蝴蝶风筝。
再一次,他见到了赵蘅玉。
赵珣微笑着折断了蝴蝶风筝的脊背。
凭什么她高处云端,而他深陷泥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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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珣正在仰头看天上的蜻蜓风筝,忽然看见有个小太监冒冒失失跑到他跟前。
直到小太监走到赵珣面前,他才认出来,那是赵蘅玉身边的太监,似乎叫什么万顺。
赵珣便露出可亲的微笑:“万顺,怎么了?”
万顺对赵珣能叫出他的名字感到受宠若惊,他忙说道:“六殿下,我们公主病了,想请殿下去瞧瞧。”
赵珣几不可见地轻皱了眉,他忍住冷笑,他说道:“可是我不是太医,恐不能治阿姐的病。”
万顺小声道:“是装病,公主听说圣上要来探病,着实心慌,想要六殿下在身边,才好受一点。”
赵珣似笑非笑:“阿姐可真是离不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