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
陈清润大步流星走过去将沈父扶好,沈赐“啧”一声,看他们继续上演父慈子孝。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叶书辞也不好参与,更是不能多看,沈父看着病得不轻,应该也不好为难沈赐,叶书辞咬了咬唇,到底选择了离开。
即使她站在沈赐面前,也不知道能安慰些什么。
轻飘飘的言语安慰又是否真的可以抚慰少年的心?
可这晚的场景反复在叶书辞脑海中回响,两个少年之间的对话信息量太大,她用了很长时间才消化干净。
陈清润倒是每天都来学校,但是晚自习都会选择背着书包离开,不过他成绩也好,老师们也没意见。
“怎么回事啊,沈赐这都一个多星期没来学校了,陈清润这也不来了,”姜晓问,“小辞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女生的直觉总是很准,姜晓说:“我总觉得陈清润和沈赐有某种说不出的关系。”
叶书辞当然知道。
沈赐之所以不来是为了照顾外婆,可陈清润不来是为了讨好沈父。
是的,讨好。
叶书辞很熟悉陈清润,她在陈清润眼中并没看到一丝真正的温情,反而是虚假的客套。
可叶书辞什么都没说,她选择为沈赐保密。
这晚,叶书辞打开许久没用的日记本,写下几行字。
祈求上帝垂怜,怜惜我爱的少年——
外婆的病早点好,结束与爸爸的争吵。
更甚于,我愿意拿自己来换。
*
又过了几天,终于像叶书辞期盼的那样,沈赐终于恢复了正常来学校上课,不知道跟她写的日记有没有关系。
三月底,便是市级物理竞赛的日子。
竞赛先由市级组织,推选出最优秀的学生到省里比赛,选拔出真正的人才,可以获得加分资格。
竞赛的地点在苏城一中郊湖校区,距离本部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车程。
为了学生安全起见,学校组织了统一的大巴车,负责将竞赛的学生一起带过去。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虽多,但也没影响叶书辞学习,她对自己总体还是充满信心的。
可竞赛的大山压在心头,她一夜转辗反侧难以入眠,早上五点天刚刚明亮,她直接就起床了,温习了一会儿公式,早早来到学校。
教室里还没人,她只看到了熟悉的背影,喃喃:“陈清润?”
陈清润猛地转身,动作有几分不自然,果然是他。
奇怪的是,陈清润坐到了沈赐的位置,沈赐位置上书本不多,就一个水杯,一盒抽纸。
“叶书辞,你怎么来这么早?”
叶书辞于公于私对他都没好感,可他们在同一间教室上课,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也不想将关系闹得太僵:“嗯,昨天没睡太好。”
晨光熹微,鸟鸣啁啾。
如此安静、充满朝气的校园,叶书辞第一次见到,忍不住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有信心吗?”陈清润扶了扶金丝眼镜的镜架。
“还行吧,尽力就好,”叶书辞笑笑,“你呢?”
陈清润认真地看着她,突然说:“我有信心能打败他。”
没明说是谁,可他们彼此都清楚,这个人是沈赐。
叶书辞不太信,可陈清润看起来胸有成竹,她不清楚,怎么突然间,陈清润居然有这么大的自信。
叶书辞不希望沈赐被人打败,她动了动唇,还没说什么,陈清润一本正经地问:“我如果比沈赐厉害,你会回头看我吗?”
莫名的厌恶感在胃里翻江倒海,她之前已经拒绝得那么直接,为什么他还不死心?
叶书辞懒得理会,讲了几句拒绝的话,抓起书包下楼到大巴车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竞赛的学生基本都到齐了,沈赐还没到。
叶书辞皱着眉头看表,她特别担心沈赐那边出现什么突发情况,如果他真的不参加,该有多可惜?
虽然少年成绩好到不需要竞赛加持。
可她私心也很喜欢看他挥斥方遒的模样。
叶书辞喜欢他永远骄傲。
也愿意守护他的骄傲。
带队的老师看了眼手表,点名之后确定只有沈赐没到了,叹口气:“师傅,发车吧。”
啊,真的不来了吗?老天知道,考试之前,她多么想看她的少年一眼,叶书辞眼底的光芒一寸一寸陨灭。
“等一下!”熟悉的清朗的嗓音自窗外传来,还有一丝不真切。
仿佛穿越了千万重山,渡海越水而来,扎根在她心底,成为最与众不同,难以忘却的存在。
太棒了。
一瞬间的功夫,叶书辞喜上眉梢,眼底泛滥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她下意识站起来,看着从教学楼奔跑而来的、像风一样的少年。
如疾风肆意,是最闪闪发光的星星。
沈赐终于到了,少年一手提着书包,另一手拿着水杯,脚步轻快地上了车,跟带队老师说了句“不好意思”。
只有最后一排有个空位,沈赐便坐在那里,经过叶书辞位置的时候,淡笑着朝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趁别人不注意,叶书辞会偷偷看一眼少年的位置,只要他坐在那里,她就特别满足,特别开心。
靠窗的学生将窗帘拉上了,沈赐所在的位置光线昏暗,他笑着跟旁边的人说些什么,唇角笑容干净纯粹,昏暗的光下那张线条分明的脸更显深邃英俊。
叶书辞的唇角忍不住上扬几许。
莫名的,她的心怎么都静不下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一样。
等到叶书辞过了安检进了考场,监考老师开始发答题卡,考试在即,今早的经历一遍一遍在她脑海中放映,叶书辞才意识到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我有信心能打败他。”
——“我如果比沈赐厉害,你会回头看我吗?”
叶书辞大脑“轰”地一声,刺眼的白光浮现。
她顿时只觉得手脚冰冷。
还记得进教室的那一瞬间,陈清润的动作在她脑海中重现。
陈清润动了沈赐的杯子。
沈赐刚才进教学楼就是为了拿常用的水杯。
沈赐的水杯被动了手脚。
叶书辞心脏突突狂跳,脊背发凉,脸色越来越沉,直接站了起来,嗓音发颤地说:“老师,我现在要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