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洋烦躁地捋了把头发,突然开始不确定容眠的身体状况。
在山洞里他明明感觉已经抓住了,可现在,又好像随时会失去。
过道的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军靴踏着金属地面,刺激着耳膜。
片刻后,宋洋眼前出现了一双修长的腿。
“还在里面?”
过了半天,宋洋才回过神。
“师父,眠眠他——”
说到一半,宋洋却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容时朝医疗室的门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长凳上。
“他会没事。”
宋洋歪过去靠到容时大腿上,声音很低:“他一定舍不得丢下我。”
容时揉揉宋洋的头,什么都没说。
等到第七个小时,门突然打开。
宋洋猛地起身走过去。
“怎么样?眠眠呢?!”
纪明拍拍他示意别着急,偏头看向走过来的容时。
“你也来了,战场不要紧吗?”
容时:“有老陈他们在,问题不大,确定眠眠没事就回去。”
纪明轻叹了一声,揉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眠眠现在已经送去观察室了,现在还没脱离最危险的时候。”
宋洋唇线绷得笔直:“在山洞里的时候我感觉他已经有意识在控制信息素了,而且情况有所好转,为什么——?”
纪明示意他们去斜对面的办公室。
关上门,他坐在宋洋对面的单人沙发里,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好比腺体是气球,信息素就是灌进去的气,一般人在成年前气球的大小就已经固定了,但眠眠不一样,他灌进去的是钢珠,会不断冲撞气球,而且到现在还没固定下来,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算钢珠不把气球撞破,也会被撑破。”
容时:“之前的治疗没有帮助?”
纪明:“有,不然他哪撑得到现在?”
宋洋皱眉:“那让钢珠从口子里放出去不就好了?”
“我已经给他做了紧急腺体治疗,可以让他的信息素活跃度适当下降,减少一定程度的伤害。”
纪明看向宋洋,“现在就等他自己找到那个正确的出口。”
宋洋很烦躁,冷静不下来。
他起身走了几步,低声问:“最坏的结果呢?”
纪明:“信息素没有正确被引导,会给腺体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在发现这种情况时就得立刻将他送入休眠舱。”
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凝滞。
见宋洋绷得很紧,纪明安慰道:“他这次的情况不是最严重的,所以希望还是很大的。”
“没关系。”
宋洋坐回去,“大不了——再来一次。”
纪明没明白,可容时却听懂了。
他深深地看了宋洋一眼,低声说:“你别乱来。”
宋洋偏过头,托着下巴不再开口。
纪明见他们师徒俩又闹矛盾了,想了想问:“眠眠这次是实习途中受到了惊吓吗?我听老秦说他最近情况不错的。”
说起这事,宋洋回过神,让人把带过来的隔离箱送进来。
“就是这种花,眠眠闻到这个气味反应很大。”
这些花长得平平无奇,花香也很普通,就跟路边的野花没什么区别。
纪明拿起一束放到鼻子前闻闻。
“你是说他闻到了这个气味才进入发情期的?”
宋洋当时不在,但到那里闻到这个气味,他大概就猜到原因了。
为了确保诱因准确,他拨了顾飞的视讯。
视讯一接通,就传来了顾飞的大嗓门。
“哥,容眠怎么样了?!”
宋洋扫了眼他周围的环境,应该是在战机上。
“眠眠出事的时候谁在他身边?”
刚这么问,桑果就从边上挤进了画面。
“我在!”
宋洋:“他当时什么情况?”
桑果:“我们被黄蜂追了一路,容眠说要去岩洞那边躲避,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到那里突然就发作了。”
机舱里人多,他没有说得那么直白。
容时:“突然?”
听到这个声音,顾飞和桑果朝宋洋身后看看,见是容时都吓了一跳。
竟然连容少将都赶过来了?!难道容眠情况很严重?!
桑果心一紧,努力回想,可怎么想都没发现问题。
“是那种花香。”
旁边突然传来秦瑞的声音,顾飞和桑果偏头看过去。
秦瑞躲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压低声音说:“从闻到那个花香开始,容眠就出现了不正常的反应,之前都好好的,也没有被黄蜂划伤,不是毒素造成的。”
秦越那天晚上说过,容眠对那种花的毒性很敏感。
这个结果和宋洋猜想的一样。
他刚要挂断,就被纪明阻止。
纪明:“他注射过几次抑制剂?”
秦瑞看看另外两个人,见他们没说话,再次开口:“我帮他注射过一次,但那个针剂和我们平时用的不太一样,尾部有两圈蓝色。”
纪明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桑果慌忙问:“医生,容眠怎么样了?”
纪明扯出一丝微笑:“他现在情况还不错。”
桑果眼睛又湿了:“请您一定要救救他。”
纪明点头:“我会尽力的。”
挂断视讯,纪明让手下进来,把花递过来。
“拿去分析成分,结果出来立刻发给我。”
医疗队员接过去:“知道了!”
他刚走出去,另一个医疗队员匆匆进来。
“院长,小少爷有情况!”
宋洋猛地起身,第一个冲了出去。
观察室隔壁,通过玻璃可以看到观察室内的情况。
容眠躺在医疗舱内,此刻双目紧闭,眉头紧缩,胸口剧烈的起伏。
宋洋看看他又看看虚拟屏上不断闪现的数字,焦急地问:“他现在怎么样?到底怎么样!”
医疗队员坐在仪器前:“数据显示他正在自主释放信息素,不过浓度时高时低,并不太顺利。”
纪明挥手召过虚拟屏看了片刻,对手下说:“清洗他血液里的抑制剂。”
医疗队员抬头:“信息素失去阻碍,恐怕会突然爆发,会对他造成——”
纪明抬手打断:“照做就是了。”
医疗队员犹豫地应下:“好。”
他在仪器前快速操作,医疗舱上相应的指示灯点亮。
宋洋看到血液顺着管子从容眠体内流出,又从另一端重新流了回去。
片刻后,医疗队员突然惊醒道:“有效!信息素浓度比刚才稳定了!”
纪明划开信息素浓度和曲线图,看到有两条互相缠绕的曲线在上下波动。
他还没开口,倒是旁边的容时有些费解:“怎么有两条?”
纪明随手一指:“哦,另一条是这臭小子的。”
容时眉头一皱,朝宋洋看过去。
宋洋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一记眼刀子,一脸无辜:“怎么,你还想让别的alpha咬他?”
容时:“……”
宋洋重新将视线落在容眠身上。
“只要他能醒过来,大不了被你踢飞几次,反正又不痛,还能让眠眠心疼心疼我。”
容时:“…………”
这诡计多端的臭小子。
纪明看着各项数据,示意容时看看:“洋洋的信息素在引导眠眠,他们的融合率很低,既不会被眠眠的信息素影响也不会被吞噬,希望能起到作用。”
容眠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他此刻好像站在时间的尽头。
云端上横七竖八地陈列着各种巨大的玻璃镜,镜子上是他从小到大的记忆片段。
他想走过云端去看看,可身体却无比沉重,一步都迈不动。
不知道该怎么从梦里醒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容眠只能坐下来。
玻璃镜里出现很多人的脸,父亲、爸爸、哥哥,还有从小到大的小猪崽。
四岁的时候,他和小猪崽一左一右挂在哥哥的腿上被送去上课。
六岁的时候,他帮小猪崽换上小学制服。
八岁的时候,小猪崽抱着他哭,说要和他一个宿舍。
十岁的时候,小猪崽拿了第一个机甲设计大奖,那个奖杯转头就被他扔了,说是太丑,不符合审美。
容眠看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体好像都没那么重了。
果然小猪崽是治愈他的天才。
在视线的远处,有一块玻璃镜播放着他前世的记忆。
哥哥出事后,他被瑜哥接到了军舰上。
当时正处在帝国内战,瑜哥忙得经常没时间睡觉,他身体弱什么忙都帮不上,整天无所事事,就待在哥哥的病房里看书学习。
哥哥虽然没死,但对外界已经没有任何反应,只能靠呼吸机维持。
他每天会读一个小时的军论,再把听到的时事说给哥哥听,虽然他也知道对方一定听不到。
每天,瑜哥会让专人定时送饭过来,就放在病房外的小客厅里。
可能瑜哥喜欢甜食,每天晚饭会额外多一块奶糖。
玻璃镜里的画面切到客厅,一道人影从餐桌前闪过,迅速地走出了大门。
这应该是他某次刚好看到他们过来送饭。
容眠偏头去看其他镜子,过了片刻突然感觉不对劲。
他猛地站起身,重新看向刚才的镜子。
那个背影为什么有些眼熟?
他不停地去回想刚才那一段。
果然,玻璃镜里再次播放那个画面。
容眠反复看了好几次。
就在他走出客厅的一瞬间,那个人放了一样东西在餐盘里,见他出来,没打招呼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