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织在手腕划了一个极小却深的口子,看着蛊虫爬入,王蛊餍足后飞快地爬出,原本有些艳色暗淡的蛊虫如今外壳已经鲜红,有些躁动。
林织将它放回瓶内,给伤口洒了一点药粉。
“师父,你受伤了吗?”
戚禾嗅闻到了血腥味,有些紧张地扶着桌子朝着林织走过来。
“没有,吃饱了我们就走吧。”
林织已经准备好了车,下楼的时候将戚禾背在背上,去找掌柜拿剩下的房费。
掌柜还特别关心地问了句:“您这弟弟怎么了?”
林织笑着解释道:“没事,小孩子贪玩,腿摔伤了。”
戚禾趴在林织的背上,装作气闷的模样,让旁人看不见他的脸。
经过昨夜一同洗澡,戚禾也不觉得难为情了,趴在师父不算宽厚的肩上,神情放松。
爹娘他们都说蛊教这种魔教多么没有人性,想来也不尽然,虽然不知道师父帮他的理由是不是一时兴起,但师父对他很温柔。
“男孩子总是淘气些,一条街外的仁春堂刘大夫的医术不错,您可以带弟弟去瞧瞧。”
“多谢。”
林织道谢后离开,他做事习惯滴水不漏,哪怕有人来打听,也不过是一个哥哥带着脚受伤的弟弟,和眼盲已死的戚小公子没有半分干系。
那日带戚禾出来时,他也早准备好了和戚禾身形相似的尸体,染了蛊毒换上了戚禾的衣裳。
马车出城时,林织告知了戚禾一声。
戚禾在马车内向后看了一眼,低下了头,死死握紧了拳头。
爹、娘,孩儿一定会回来。
二月,柳树枝上吐嫩芽。
芜城离春沂不算特别远,马车大半日便到了。
林织早在这里赁了个小院,带着戚禾进屋。
戚禾磕磕绊绊想熟悉布局,林织牵着他坐在了屋内。
“我们只在这里待一会儿,很快就走,你坐在屋子里等我,渴了有水,饿了有糕点,我出门一趟,等我回来。”
戚禾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
他耳力很好,听见了林织关上房门后,又合上院门的声音。
手边就是糕点,戚禾没什么胃口,趴在桌上等着师父回来。
天气渐黑,戚禾感受不到光的变化,只觉得林织出去了好一会儿。
他听到了院门打开的声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然而不止有一道脚步声,戚禾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脚步声到院子里就听了,戚禾听见了林织的声音才松口气。
“告诉我控心蛊的下落。”
林织看着眼前寻常妇人打扮的女子,把玩着手上的银铃。
他让人将女人引进了巷子里,准备好的毒粉让女子身体麻痹了一会儿,女子不敢暴露蛊师的身份,身上携带的东西并不多,在王蛊的威压下她的虫子不敢出现,在王蛊钻入她的身体后,她只能跟着前来。
早在看见林织那一刻就面无血色的女人没说话,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林织手上的小铃铛,跪地哀求。
“控心蛊早已被种下,我也不知被种在了何人身上,这件事绝对不会牵扯到寨子,我也可以用其他有价值之物同族内交换,只求您放了我。”
“你应该知道当叛徒的下场。”
林织自然知道控心蛊已经很难追回,但他要知道有价值的消息。
女人当然知道,叛徒的下场就是最低等的蛊人,甚至不能算作人,只是试蛊的器具,只能在痛苦中被啃食完血肉死去。
她没想到她还会被找到,明明控心蛊被种下王蛊就无法搜寻她的下落。
“谁让你偷的,又给谁用了?”
女人不肯答话,只是求饶。
林织晃了晃手里的铃铛,女人立刻腹内绞痛,手指在地面上留下坑印。
林织开始报几日前在戚家的江湖人士的名字,女人猛地抬头,看着眼前容貌姝丽的少年,有些恐惧。
少年生了一双柔和的眼眸,不笑也自然上扬的唇让他看起来似乎总带着笑意,哪怕在折磨人时也是如此。
蛊虫啃咬血肉的滋味痛到女人发不出声音,她跪在地上头发散乱,听着耳边一个个名字,不停地摇头。
林织没有得到答案,但从女人的态度里也能猜出就在这些人之间。
林织没有太多时间耗在叛徒身上,为了避免小孩听到不好的内容,他俯身压低了声音。
门内,始终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戚禾身负内力加上耳力极佳,听见了林织放轻的威胁之语。
“带你回苗疆太浪费时间,不若将你饿上几天,然后将你的手指一根根砍下喂到你嘴里,手指不够了就是手掌,四肢都没了就从身上割,你说是你先把自己吃没,还是你肚子里的虫子先把你蛀空,要不要试一试?”
即使说着这样的话,他的声音也那样温柔,如同早晨让他吃那碗馄饨一般。
戚禾按着有些翻涌的胃部,脸色微微发白。
这个时候,他才清晰地感受了一些什么叫做魔教。
爹娘往日关于魔教的话语又浮上他的脑海,魔头们shā • rén不眨眼,会生吃人肉喝人血,尤其喜欢小孩的肉。
戚禾僵硬地趴在了桌上,从担心自己会被随手丢下,到担心自己会被随手杀掉。
不会的,师父承诺过他。
他要好好活着长大,还要为爹娘报仇。
小院内,忍着痛楚的女人瑟缩道:“我说,我说。”
林织按住了银铃,等着女人开口,然而在下一瞬看见女人眼底的神色时他忽觉不对,还未来得及伸手卸掉女人的下巴,女人就已经吞下了齿关中藏着的毒/药,不一会儿倒在了地上,已然断气。
林织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轻轻摇了摇铃铛,让蛊虫从女人的鼻腔中爬出。
“为了他人背叛族内偷盗宝物,如今又自尽保守秘密,真是忠心耿耿。”
林织的声音里带着讥讽,他早有这个准备,倒也不是太在意这个结果,只是他得这么说给屋内的小孩听,以免戚禾认为是他杀了人,觉得他太残暴就不好了。
林织将化尸水倒在了叛徒的身上,看着尸体被腐蚀。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走进了屋内。
趴在桌上似乎刚刚睡醒的戚禾有些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眼眸无焦距地问道:“是师父回来了吗,你忙完了吗?”
林织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看着他面颊上压出来的红印,说:“忙完了,该吃晚饭了,想吃什么?”
戚禾的小手握着少年骨节分明柔软纤长的手,乖巧地说:“师父决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