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彭师裕的小船离去的李弘冀沉默着,手掌无意识地在栏杆上轻轻拍打,若有所思。
身旁站立的刘少监用他特有的尖锐嗓音轻声道:「殿下,既然您相信李源所说的话,还请早做准备。李源说得不错,陛下这几日似乎真的有所准备,殿直军确实正在四处征兵,老奴以为,祸兮福所倚,这回正是殿下起复的好时机。」
李弘冀沉声道:「少监,你的意思是,父皇会起用本王么?但这大半年来你也看到了,父皇对老六有多偏私,不仅年少入朝参政,连中枢重臣都默许让老六的人上位,这回父皇的做法更是让本王觉得无奈。知晓老六有谋反之意,竟然还宽宥至此......」
刘少监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殿下说的是,但殿下别忘了,您也是陛下的儿子,而且是嫡长子之尊,且在陛下诸多皇子中,唯有您与郑王已经成年。这回郑王若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犯下僭逆之举,那便是不可饶恕之罪,纵使陛下对他再宽宥也无济于事。郑王若倒台,殿下再无敌手。」
李弘冀皱眉道:「此一节本王明白,但是你可有想过,倘若老六在父皇的警告之下及时收手了呢?想必父皇仍旧会不计前嫌,继续重用于他罢。」
刘少监摇头笑道:「老奴大胆揣测一句,郑王就算想收手也来不及了,要知道他可是招惹上了卫国公那尊大佛,那可是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的主儿。镇南军一旦出动,不见血定不得还。」
李弘冀轻声道:「这老六还真的是令本王出乎意料,原本得享父皇独宠,连本王都艳羡不来,却没想到他对权位如此急切,竟然不惜铤而走险,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今日若非李源提点,否则本王还真是意想不到。」
刘少监忙拱手道:「殿下说的是,李源确实提点得及时。但殿下,老奴建议,无论如何还是对李源多长个心眼为好。老奴在宫里这么些年,很少看到如他那般年纪轻轻却心计深沉之人,否则就凭他这低贱出身如何爬上如今这个位置?
您瞧他表面上在笑着,实际上心里头不知道藏着多少刀子,这种人最是可怕。您别忘了,方才提及周行逢时他身上的杀气——」
「那又如何?」李弘冀摆了摆手,皱眉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今是朗州大都督,是武平军节度使,是朝中的一方巨擘。本王要利用的是他如今的地位和拥有的东西,这才是本王最需要的。
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能够不与本王作对,实际上都不重要,本王只需要利用他而已。将来本王登基之后,杀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如今本王在朝中势力不强,需要各方面的助力才成。今日既然本王让你出现在他的面前,以后在他面前仍需与以前那般执礼相待,你可明白?」
「殿下说的是,是老奴愚钝了。」刘少监忙道。
李弘冀轻声道:「你该到回宫的时辰了罢?快去罢,免得父皇猜疑。顺带命人将彭师裕的随从送到李源府上,再以赏赐彭师裕的妹妹的名义赏些财物,以安李源之心。
另外,你在李府周边布置的那些人也可以撤了,免得被李源发现了端倪。西城官道上埋伏的人手也都撤回,眼下千万不能杀他。眼下老六谋反一事未有定论,有他这等名将在,本王能增加不少助力。再去通知韩熙载和孙晟等人,让他们今夜到王府一叙。」
「是,殿下。这些事儿老奴回宫前自会着人办好。」刘少监沉声答应,「咚咚」的脚步声响起,缓缓下亭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