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燕王李弘冀不动声色地靠在大椅上,伸出白皙的双手在火盆上烤着,双眼眯瞪着,静静听取着朱伯松苦口婆心的解释,这架势像极了平日里在燕王府中,听取仆役下属的禀报一般,皇子派头十足。
朱伯松倒是很好地遗传了父亲的大将之风,在众将汇集的大帐中丝毫不怯生,说得口干舌燥终于自以为将情形分析得很明了了,随后恭恭敬敬地表了一番忠心道:“殿下,以上便是此战的过程,逆贼宋摩诘及其门下将领尽皆擒拿在手,我父亲与林帅也已将六万镇南军将士重新编制,只待朝廷尽快前往接收以安军心!
殿下,此次宋氏恶贼裹挟大军作乱,罪大恶极,大部分将士实际上皆是被他蒙在鼓里,幸而陛下仁德天佑我大唐,我水军营才能够及时拨乱反正,我等请求殿下,能够将这情形上奏向陛下解释解释,我镇南军儿郎可都是忠于陛下的......”
话未说完,却见李弘冀冷哼一声,面色深沉地打断道:“拨乱反正?所以说到底,你今晚前来要说的便是这四个字罢?好让本王为你们在父皇面前求情,免去谋逆大罪,呵呵,你们是觉得本王好骗么?这事儿难道就这么过去了?
本王不妨告诉你一声,就在这大营后头,数日前和州刺史胡则起兵作乱,纵然他自裁了断,尸首也被乱刀分错,麾下逆军也尽被除甲,此刻还在风雪之中去往金陵请罪等死的路上!但跟你们比起来,他们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你们镇南军的罪名可是比他们大多了!里通重臣,尽起大军,进逼都城,好大的狗胆!......”
此言一出,朱伯松脸上瞬时变色,纵然心中再是告诫自己要镇定,此刻也难以装下去了,全身也忍不住开始打颤,而眼见帐中气氛忽然陷入焦灼,众将领脸色都有些难看,端坐帅位的李源也终是忍不住,忙出言附和道:“殿下,朱氏一门向来是忠于朝廷的,先帝在时也常夸其父忠勇,此次能够以一营之力擒下逆首,及时止息叛乱,使我两军免于战火,避免同室操戈的悲剧,就算此前有再大罪过,单凭此一节也算是功过相抵罢!眼下先不说功过罪罚的问题,朱伯松所言接收镇南军事宜当为头等大事,还是先以稳住军心为要。”
见李源发了话,李弘冀纵是心头些许愤恨,但还是及时压制下去,随后冷冷地说道:“哦?大元帅何以如此相信此子之言?今日不比往昔,这可是起兵谋逆的重罪!
先帝确实曾称赞过那朱令赟,但那又如何?单说那逆贼宋摩诘,此前朝中对其何等褒奖,现又如何?乱臣贼子辜负圣恩,当碎尸万段!若是此子包藏祸心,我禁军贸然前去,中了伏击该如何收场?”
听到这话李源差点没吐出血来,心中忍不住叫骂了几句,实在是难以自抑,眼下战事分明了结,这燕王殿下到底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但话说回来,站在李弘冀的角度一想,身为领兵之人谨慎一些确是应该,毕竟他李弘冀又不像自己,能“未卜先知”朱家父子的忠良秉性,这么想来倒也能理解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