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on不说话苏灿叶也不说话,两人各自安静了一会儿后,苏灿叶忽然转头看着他问:“你觉得,人真的有可能把深深伤害过自己的母亲当成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吗?”
Leon还是摇头,他虽然不知道苏灿叶为什么这样问他,但还是认真回答:“不可能,母亲是给喔们生命的人。”
“对,这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逃避的,也正因为那个人是母亲,所以不可能真的毫不相干。”
苏灿叶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对不对,但他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从祁潋在慕尼黑遇到一个穿衣风格很像祁夫人的女人开始,到他后来看似无端地出现厌食,变得越来越严重,然后他从德国回到这里……
他最初猜想祁潋厌食和祁夫人有关,这点从慕尼黑时间线来看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他在听完林伯的话以后,想当然地就认为祁潋是因为想起了祁夫人,想起了残忍经历的过往以至于被逼出了神经性厌食。
可是这个猜想在刚才被这面相片墙动摇了。祁家没有祁夫人的相片,所以祁潋在慕尼黑遇到的那个女人,比起五官,祁潋会更在意那与祁夫人相似的穿衣风格。
他那时候还太小了,至少二十年时间过去了,一个孩子哪里还能记得清楚面容,可是母亲的身影他却仍有些许的记忆,他记得她爱穿什么样的裙子,以至于只是看到相似的风格就让他想起了她,那么年轻又蓬勃的生命……
苏灿叶抽丝剥茧般地分析,从祁家没有祁夫人的相片开始,逐步往下推,从有没有可能祁潋是思念或是不承认自己思念祁夫人,毕竟祁夫人死后连一张相片也没有留下,到最后他只想到一个可能……祁潋也觉得自己错了。
——我知道她恨我,她恨我是祁晟炀的儿子,恨我和祁晟炀血脉相连,恨我是她生下的,但我不恨她不怪她,也不爱她不想她……
——我最喜欢你最喜欢我。
想起祁潋曾经说过的话,苏灿叶的心跳有那么一秒好像停了,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所以祁潋不吃别人给他做的饭菜,只吃自己给他做的。
这两件事祁潋自己应该都没有意识到。
他心里认同了祁夫人的话,过往记忆随着在慕尼黑的那次开始变得清晰,他以为他没有放在心里,可不管时间过去再久对他来说这件事都没有过去,他也觉得自己错了,又或者,他觉得祁夫人的死他有相当大的责任。
他的神经性厌食或许就因为这种心理而出现的,但他没有“坐以待毙”。
从他们八年后重逢开始,苏灿叶不是没有意外过祁潋对他的亲近,祁潋对他太好了,好像每天都在想办法让他能留下多陪他一会儿,又好像每天都在让他更喜欢他一点。
如今看见,这或许也可以有另外一个解释,就像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觉得自己错了一样,他也没有意识到,他亲近苏灿叶其实就像在“自救”,又或者说,他在向苏灿叶“求救”。
Leon见苏灿叶一脸怔愣,好像在神游物外,不解地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叶叶?泥怎么了?”
苏灿叶愣愣地抬起手抓住Leon的手,握得很紧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人却不说话。
Leon看着他明显在走神的侧脸,正奇怪呢,忽然就听见一声淡淡的,“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侧头看过去,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身黑色晚礼服的祁潋双手插兜站在外面看着他们,视线的落点显然在苏灿叶紧抓着Leon的手上。
苏灿叶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仿佛这才注意到,触电般放开了紧抓着Leon的手。
祁潋下楼是专门来找他们的,朝苏灿叶伸出一只手,“小叶。”
苏灿叶听话地走过去,祁潋牵着他又示意了一下Leon跟上,带着两人往外走,“我们没那么快回去,今晚可能得住在这里了。”
苏灿叶看着他的侧脸,抿唇问了句:“一定得留下吗?”
这句话问得祁潋很意外,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眼苏灿叶,苏灿叶问完了也没再说话了,不过他还是能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
祁潋看了眼Leon,似乎在疑惑两人刚才在那里做什么,但眼下不是问这些的场合,便道:“之前我回来的事情伯祖父他不知道,祁晟炀瞒得很紧,现在他知道我回来了,这两天不住下老人家要不高兴。”
苏灿叶听得点头,看来是接受了。
祁潋带着他走进中庭的竹林里,那里有一片很大的圆形空地,周围摆了好几盏照明用的古朴地灯,中间摆了好几张长桌和圆桌,雪白的桌布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和蛋糕,看起来是自助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