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沈恪言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怕疼又爱美的庄妍会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痕,因为皮肤被划开的那个瞬间真的很刺激,看着鲜艳的红色从身体里慢慢流出就好像那些焦虑、不安和恐惧也在慢慢脱离自己的身体一样。
他躲在KTV的厕所隔间里,冷眼看着白色的地板慢慢被染成红色,十三岁的沈恪言清晰的认识到,他有病。
他跟庄妍说话的时候总是温柔的,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但放在自己身上就不一样,有病就是有病,沈恪言不会给自己任何委婉的说辞。
他一度爱上了这种快感,沈恪言的聪明不仅体现在学习方面,他的伤口总在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刀口又快有准地划过皮肤,却又每次都会适时清醒过来给自己上药,他还不能死,因为庄妍还被沈琮折磨着,如果他死了庄妍恐怕真的没救了。
十三岁到十五岁,沈恪言瞒着所有人隐秘又放肆的病着。
直到他舅舅庄楠回国,从他五岁起沈琮就开始毫不掩饰地玩女人,这么多年庄家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们什么都没说,自然是因为不敢管。
庄氏还要仰仗和沈氏的合作,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庄妍受罪,但庄楠不管这些,他直接冲进聚会把沈琮暴打了一顿,带着一群人砸了沈家大门把庄妍和沈恪言一起带回了庄家。
沈恪言知道,庄妍有依靠了。
沈琮虽然从没想过当一个好父亲,却把沈恪言当成最好的接班人,沈家书房从来不会对他上锁,所以他掌握了不少沈氏地机密,确定庄楠靠得住之后,沈恪言完完整整的把他知道的东西告诉了对方。
到底身上留着沈琮的血,他最知道沈琮的痛点在哪里。
庄楠大刀阔斧地对沈氏下手,短短一年就给沈氏造成了不小的dòng • luàn,沈琮终于意识到不对,主动开口提出了谈判,庄楠也没客气,狮子大开口让沈琮放了次血,然后提出离婚和沈恪言的抚养权。
“离婚还算得上顺利,舅舅很快安排了心理医生给我妈,脱离了沈家那个牢笼她也慢慢有了好转。”
执念消失,沈恪言对自己的伤害就更加肆无忌惮,但他一向掩饰的很好所以没有人发现,直到他十八岁那年宋骁回国。
怀里的人已经泪流满面,沈恪言低头吻着他的眼角:“别哭,都过去了,而且你不是看了病例,我在慢慢好转了。”
“别哭。”
沈恪言语气轻柔,像是早就已经不在乎那段时光,可他越是不在乎池意就越是心疼。
十几岁的沈恪言应该还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吧?不知道被多少男生女生当作男神一样喜欢仰慕着,可是却被最亲的人伤害,把伤害自己当作解脱,那么久,甚至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异常,哪怕是早一天呢,哪怕只是让他少了一道伤痕呢?
“怎么这么能哭,”沈恪言干脆将人抱到了自己腿上,将池意整个人环到怀中:“看了医生之后真的就好了,其实我对看心理医生这件事没那么抵触。”
是因为觉得无所谓吧?好不容易有了关心自己的人,听听他们的话又能怎么样呢,是这样想的吗?池意心中一恸,人生中第一次产生了怨恨的情绪。
池意埋头到他的颈间,语气轻颤:“不喜欢去医院,是因为怕身上的伤被发现吗?”
温热的湿意让沈恪言的心猛地一颤,预设好的说法就换了一套。
“只是单纯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沈恪言尽量挑轻松的方向说:“那段时间我妈每天都要请家庭医生,靠各种各样的药活着,我讨厌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就连带着讨厌医院和药了。”
“庄家请的是很厉害的心理医生,我又很配合所以病情稳定的很快,后来之所以会继续治疗这么久是因为进了娱乐圈。”
演员是一个随时需要情绪刺激的职业,沈恪言又是体验派的演法刚出道的时候会容易失控,所以一直和医生保持着联系:“你看我现在其实已经很好了对不对?”
他口中的很快稳定也持续了三年。
“很痛苦吧?刚接受治疗的时候。”三年,每个月都要进行两次痛苦的心理咨询,明明很不愿意,却因为怕身边的人担心所以乖乖地亲手把自己的伤口撕开再缝上,因为重复这么多次所以现在才能这么淡定地讲出来吗?池意觉得自己像一个刽子手。
何必一定要知道真相呢,何必要逼着他坦白呢,就算不知道不是也可以好好的走下去吗?
“没有很痛苦,而且我遇到了你啊。”
沈恪言说的是三年前的岁岁平安,池意却理解成了现在。
“我应该早一点出现的,”池意抽着鼻子在他下颚蹭了蹭:“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