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队长和赵支书直接瞳孔地震,异口同声道:“你跟他回京?!”
顾心芒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
郁西川低声朝她道:“别闹,回去。”
顾心芒朝他眨巴下眼睛,眸光里瞬间挂起了羞涩,伸手就握住郁西川的掌心:“我们能不能处对象的事,得先跟爸爸说。”
她话音一落,别说队长蒋汉文和支书赵志强了,就是郁西川都浑身一僵,沉声道:“顾心芒!”
“哎哎哎!你们俩别在这咬耳朵!”
蒋队长简直看不下去,站起身指着他们:“还有,手,撒开!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
蒋队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端着搪瓷杯在屋里左右晃了晃,而赵支书呆得忘了手里叼着的烟草,直接烧到了他指尖——
“唉我去!”
他赶紧把烟头按到烟灰缸里,咽了口水,道:“这、这算怎么回事!快,叫隔壁妇女主任,沈明英!”
说着,他自个命令自个,人就走到门口,大嗓门地喊了起来。
这头,顾心芒牵着郁西川的手,他挣了两下,顾心芒一握紧,他就动不了了。
“喊什么!”
沈主任着急忙慌地进来,就看到郁西川和顾心芒,眼睛再往下,看到牵在一起的手,差点没把她吓晕过去——
“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心芒啊,不是沈主任说你,我跟你讲过的呀,这事算唱哪一出啊!”
蒋队长双手拇指勾了勾,比划道:“他们,处对象!”
沈主任抬手打开他的手指舞:“处什么对象,上回我还看到京市一个年轻英俊的后生来找心芒咧!帮她把婚事给退了!”
赵支书指了指顾心芒跟郁西川黏在一起的手:“那这个,怎么解释啊!”
沈主任气得指了指郁西川:“你说,是不是你骗她的!”
赵支书:“哎你个臭小子,我看你是仗着文化水平高耍流氓,你欺负我们心芒是乡下丫头啊!”
蒋队长:“心芒你大胆讲,是不是这个郁西川,花言巧语!他们这些城里来的,你别上当啊!”
顾心芒看大人们急得团团转,抿嘴偷笑,只抬眸时,脸上又覆上了一层正经:“主任,支书,队长,谢谢你们的关心,这次我之所以要跟西川同志回京,一是因为,他说,要带我回去见见父母,二是,明天就是我十七岁的生日了,我好久,都没跟爸爸一起吃顿饭了。”
说罢,她低垂着脑袋,一副让长辈心疼的模样。
而此时,沈主任和蒋队长,赵支书面面相觑,有些欲言又止。
“心芒同志十七岁的生日愿望,我想帮她实现。”
郁西川突然开口,居然还帮她扯谎了。
十七岁生日不假,但她的愿望可不是跟爸爸吃饭。
赵支书琢磨了下,道:“这心芒要回京,可以自己回去,毕竟都十七岁了。西川同志啊,你们这个见家长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先写封信回家,等明年,工事都完了,你要多长的假,我都给你批。”
郁西川:“队长,我说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蒋队长瞪眼:“谁信啊!”
他说完,就见支书和主任的目光,都看向了顾心芒。
蒋队长:“咳!这个,万一心芒也跟着他住在京市不回来了,谁说得准。”
“不会的!”顾心芒直截开口道:“外婆还要等我回来一起过年,就算郁西川要留在京市,我也不答应的。”
蒋队长一时语塞,看向赵支书,眼神示意:你来。
赵支书开口了:“那你们这是打算去几天啊?”
他话音一落,沈主任就急了:“你还问几天,你这买货问上价钱了,你是不是还要讨价还价准备成交啊!”
顾心芒盯了眼郁西川,只听他道:“七天。”
“七天?!”
对面三人再次异口同声:“不行!”
赵支书:“这都到过年的日子了,你们回来个屁!”
蒋队长:“说,你们是不是不想干活了!”
沈主任:“见个家长吃顿饭,一来一回的路程,顶多四天,你还狮子大开口了!”
“好,四天就四天。”
突然,郁西川接住了沈主任的话,对面的三位领导,瞬间僵住。
赵支书:“刚才是谁说讨价还价来着?”
蒋队长望天:“哎呀,好像是那位妇女主任来着。”
沈主任:“打住,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顾心芒点头:“主任,如果家里长辈也不同意,我立马跟郁西川分手。”
众人:“……”
赵支书算是好说话的,打了个圆场:“行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都扯不过这俩孩子,左右心芒是咱们淮远村的人,而且沈老太太在这儿,她肯定得回来,这孩子,就算要去京市,也得把老太太接过去的。至于郁西川,你要回京市,我不管你什么理由,你现在先跟蒋队说好,工作谁替你。”
“我!”
突然,门外的窗边,冒出了一颗脑袋,就看到张暮寒举着手,非常义气地走了进来。
蒋队长:“就你一个人,能干得了,自己那份活呢?”
“还有我!”
这时,周恋秋也进来了:“而且,心芒那份,我们女知青都帮她干!”
顾心芒一听,惊诧地看向周恋秋,只见她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一会再说。
沈主任也奇怪了:“你们俩姑娘要好,能理解,那整个知青所里的女同志,怎么也跟着帮忙了?”
周恋秋笑道:“主任,女子帮助女子,是天经地义的!”
“哎!”这时候,张暮寒不甘示弱了:“那我们知青所的男同志,也要帮忙!”
蒋队长手里的报纸拍了下他脑袋:“别贫了,还跟女同志争光荣。”
顾心芒看着队长,眼睛期待道:“那队长,支书,主任,我们马上就出发,办完事,很快回来!”
她这么一说,队长和支书眼见是劝说无效,只能签了介绍信,让他们早去早回。
“哎!”临出门,蒋队长语重心长地跟顾心芒道:“不管你们俩谈不谈得成,你都得给我把郁西川带回来!”
顾心芒瞥了眼顾西川,心道,要不是我,你还去不了呢!
眉眼绽笑:“放心,蒋队,保证完成任务!”
从办公室里出来,顾心芒拽着周恋秋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大话,你帮我,干嘛还扯上其他女知青啊!”
周恋秋斜觑了她一眼:“怎么,不信自己好人缘啊?”
顾心芒正经道:“我无功不受禄,肯定是你拉上她们的,你拿自己面子欠人情,不好!”
“我可没那么大面子。刚才你与我说要去京市,让我顶一下你的工,别的女知青知道了,就过来说愿意帮忙。”
顾心芒看着她,还是一脸的:真的吗,我不信。
周恋秋只好在她耳边小声道:“你上次给了她们卫生巾,都记着你的好心呢。”周恋秋拍了拍顾心芒肩膀,笑道:“放心吧。”
顾心芒只觉心头震震,眼里瞬间泛起感动,“可我上次是收了她们钱的啊,她们没义务帮我。”
周恋秋:“那你也是真心对她们好的啊。”
顾心芒感动得鼻涕都要流出来:“恋秋姐姐,我那儿还有一些卫生巾,一会就拿给知青所的姐姐。”
周恋秋赶紧打住:“不用不用,这些太贵了……”
“你们不拿我就不要你们帮我干活了,工分要扣就扣个够吧,反正蒋队长在意的也不是我,是郁西川。”
一提到他,周恋秋瞥了眼走在前头的大高个,又小声道:“刚才我在门外听到你说要跟他处对象的事,简直吓得我瞬间冒冷汗。”
顾心芒轻咳了声,也小小声道:“不这么说,支书队长他们能放人么?除非我跟他有点关系,这样才能保证他会回来。”
周恋秋:“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郁西川这个人,向来讨厌撒谎、欺上瞒下,骨头硬得很,自己原则上的事,谁都别想打破。你说你刚才一进门,就牵人家的手,说他跟你处男女关系,你这简直就是,污蔑他,还要合伙来欺上瞒下啊!”
顾心芒被周恋秋说得有些后怕,再一看郁西川的背影,白衬衫都在冒冷气:“但是,现在领导都同意出行的事了,他应该不会……在意这个过程吧?“
周恋秋:“我刚才看他顺着你扯谎了,简直大跌眼镜,以前在学校,他真是可以用’宁死不屈’四个字来形容。”
顾心芒:“看来他真的着急要回京,不过我刚才也没把话说死,回来的时候,就说长辈不同意,不就完事了。”
她得意地朝周恋秋挑了眉,就见她神色一僵,目光看向前方。
一瞬间,顾心芒好像猜到了什么。
但脖子,硬是不扭过去看他。
“顾心芒。”
头顶,一道凉凉的声音落下。
“哈?”
顾心芒盯着他的鞋尖。
“赶紧回去收拾东西,一个小时后,我在村口等你。”
“哈?!”
这回,顾心芒惊得抬头看他。
一旁的周恋秋惊诧道:“不用这么着急吧,现在去火车站,那赶的就是夜班车了!得坐一宿!”
顾心芒知道郁西川着急,她也急,回到外婆家匆匆收拾了行李,并交代周恋秋帮忙照顾外婆,还把顾绍安寄给她的二十块钱交给周恋秋。
“你出远门,最要紧的是带够钱,我们在在村里怎么也有口饭吃,而且大棚里的瓜快熟了,等你们回来,就能吃上黄瓜炒鸡蛋!”
顾心芒见周恋秋把钱硬塞回她包里,只好道:“那你把这些卫生用品都给知青所里的女同志送过去,一人一包,记住了!”
“知道啦!”周恋秋帮她提着包,这会外婆在灶台上把水壶倒满,拧得紧紧的,又从木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罐。
“外婆,我走啦!”
“水壶拿上!还有这个,橘子皮,你坐车容易头晕,含一片就没事了。”
“好!”
顾心芒拿过外婆用纸包好的干橘皮,背上水壶,抱了抱她矮瘦的身子,哄道:“外婆,我很快回来的,您乖乖在家里待着,出门,记得,拐不离手!”
外婆听话点了点头,顾心芒这才放心地跟周恋秋出门。
刚到村口,就看到郁西川等在那儿的身影,周恋秋把顾心芒的背包塞到郁西川怀里,有些不舍道:“好好照顾心芒,一定要把事情办好。”
顾心芒想从郁西川怀里拿回包,就见他提到了另一只手:“知道了。”
这时,张暮寒从前头跑了过来,身后还跟了辆拖拉机,远远地朝顾心芒他们挥手,喊道:“我找到刘叔了,他顺路去城里,你们坐他的车!”
他一路跑,身后就一路尘,活像只飞奔的狗狗。
顾心芒不由“扑哧”笑出了声。
一旁的周恋秋瞪了她一眼:“回京你倒是这么高兴了,亏我还好一顿担心!”
张暮寒“呸”地吐了口嘴巴里的土,道:“有西川在,放心。”
说着,就朝前头开车的刘叔招了招手,道:“叔,咱这回可是去京里办大事,有您载一程,光荣!”
刘叔挥了挥草帽:“哈哈哈,好说!”
拖拉机后面摞满了稻草,顾心芒让他们扶着,三下五除二就蹬上来了,见郁西川也上了来,便朝前头的刘叔喊:“我们好啦,叔叔可以开车啦!”
“等一下!”
突然,周恋秋喊了声,抬头看向顾心芒,眼睛有些红红的:“饭盒里蒸了土豆,记得吃。还有,你们俩,早点回来。”
顾心芒这回也笑了,看着周恋秋和张暮寒,用力点了点头:“放心,会给你们俩带吃的。”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恋秋跺了跺脚,“刘叔,走吧!一路顺风!”
这时,张暮寒双手拢在嘴边,朝出发的拖拉机喊道:“一切顺利啊!”
顾心芒笑笑,低声道:“一切顺利。”
——
傍晚六点,顾心芒和郁西川赶上了最后一趟开往京市的火车。
一进车厢,她满眼都是好奇,这个年代的绿皮火车,卡座宽敞,车窗也能打开透气,她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的复古号,毕竟到了现代,出行已经是高铁飞机了,只有少数较偏远的地区,还保留传统的绿皮火车,有些还允许牲畜上车,让农民载去城里销卖的。
“啊呀呀呀!”
突然,身旁传来一个小娃娃的声音,顾心芒一扭头,麻花辫子就让一只肉肉的小爪揪住,抬眸,是个不会说话,只奶声奶气叫着的小婴儿。
背着婴儿的是位大姐,正低头拎着行李,火车的过道上都是进车厢的人流,此刻她手里还提着山货,身后背着个娃娃,一时使不上劲。
“我来吧。”
这时,已经放好行李的郁西川低头帮大姐拿起背包,问道:“您坐哪儿?我帮您拿过去。”
“啊,谢谢,谢谢小伙子!”
大姐一走,背着的娃娃也跟着走,但他的肉手还拽着顾心芒的麻花辫,于是她也不得已被往前带着。
而这时,郁西川跟在她身后,低低地笑了声。
顾心芒去握着那娃娃的手腕,正要让他松手,哪知这时,大姐正巧扭过头来看郁西川,一下就撞见顾心芒抓娃娃的手,她这眼珠子睁睁,不知从何解释,只能干呵呵一笑。
“乖娃,松手!咋抓姐姐的辫子了!”
大姐正要去拍打婴儿的手,顾心芒赶紧拦住:“没事,没事,宝宝松开了。”
“不好意思啊,这般大的小子,就喜欢抓东西来玩。”
顾心芒摇了摇头,这时,郁西川朝她道:“过道上人多,你先回去。”
“嗯。”她跟宝宝摆了摆手,便往回找他们的座位,只是刚走过半截车厢,就听见前头传来一阵纷乱——
“老赵,老赵!你怎么样了!”
顾心芒往前走,就看到中间一道卡座上,坐着一对年纪约莫四十上下的男女,喊声就是出自那位妇人,她一边掏着破旧的包,一边焦急地看着身旁的“老赵”,看样子应该是夫妻。
“药……药……”
围观的人渐渐有些多,顾心芒看到那位“老赵”粗喘着气,头仰着,两只手无力地贴在胸口上,仿佛坠入到了海底,无法呼吸。
赵夫人终于从破旧的背包里扒拉出了一小瓶喷雾,双手发抖地赶紧给赵先生喷上,“药在这,这了!”
赵先生就像抓着最后的浮木,双手用尽力气抓着那药瓶口,往嘴里送,只是,喷了几下后,他的喘气声更重了。
这时候,一旁的村民见状道:“是不是药没了?这儿有没有大夫,来帮忙瞧瞧啊!”
中年妇人急得眼泪团团转,只能一个劲地用掌心舒缓丈夫的心口。
顾心芒捡起滚落在椅背的药瓶。
系统!快出来,我要买药!
顾心芒赶紧在意识里触发系统!
系统:宿主顾小姐,这是治疗哮喘的喷雾,我们现在已经有效果更好的产品咯。
顾心芒见这位先生要不行了:买!
只听叮地一声,顾心芒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喷雾,递到神色绝望的赵先生面前:“我这儿有治哮喘的药,快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