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漫的夕阳将天地照得一片橙金,在河畔饱食过的马再回到山道上,马蹄声都轻快许多。
商绒手中拿着折竹的软剑,薄刃上穿了条鱼,为了这条鱼,他也弄湿了衣裳。
她后知后觉,
折竹似乎已经许久不曾在剑柄上涂那草汁了。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梦石在院中正考虑着该做什么晚饭,听见马蹄声在林中渐近,他便走出院外去迎,却见马上的少年少女衣裳都是湿哒哒的。
“糖醋鱼。”
折竹将商绒扶下马,接来她手中的剑,指向梦石。
“条都做糖醋鱼?”
梦石瞧见剑刃上穿的条鱼,不由失笑。
这些日子以来,梦石常常做饭,他如何不知商绒吃鱼,最喜欢糖醋鱼。
“其它随意。”
折竹见他将鱼都取下,便拉着商绒进院。
趁着商绒进屋换衣裳的功夫,而梦石又在厨房处理那条鱼,折竹一边擦拭着剑刃,一边出了院子走入竹林。
“十七护法。”
姜缨一见折竹孤身前来便从婆娑竹枝后现了身。
落日余晖燃尽,天色变得暗淡许多。
“凌霄卫既借江湖人的手段寻我,想必也不该只有造相堂收到了消息,”折竹将擦拭干净的软剑缠入腰间金扣,“楼中可有传信?”
“并未,”
姜缨摇头,“但是十七护法,若楼中也收到此消息,恐怕楼主她一定会命您即刻返回栉风楼。”
凌霄卫此举,一为寻人,一为试探。
他们给造相堂的价钱便是极高,想来给栉风楼的也不会少,若楼主不应,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但如此一来,楼主一定会命十七护法返回楼中解释因果。
“那个贩子呢?”
折竹却忽然问他。
“最迟后日,便能将他带来。”
姜缨如实说道。
那贩子便是拐卖梦石女儿的那个,他遣出去的人在淮通寻到了他,依照今晨收到的消息,他们还需一日的功夫才能赶到此地。
“待后日人一到,”
折竹的面容隐在一片晃动的阴影里,他的嗓音冷淡,“我们便动身去业州神溪山。”
即便凌霄卫有可能已经得知杏云山与容州的事,但他们要凭那些蛛丝马迹找到蜀青来,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他的确也不得不提早防备。
至于辛章……
他滞留蜀青便是为查出此人以绝自身后患,
可如今为保全商绒,他只怕是等不到此人现身蜀青之时了。
“可楼主她……”
姜缨才出口的话音骤然消弭于少年疏冷的一瞥。
“今夜,”
少年的眉目犹如浸雪般,语气轻盈,却凛冽生寒,“便将造相堂都清理干净。”
骗人的鬼话,他惯常会说给将死之人听。
信与不信的,他都会杀。
难得的晴夜,商绒一个人在房中辗转难眠,那少年推门出去时的轻微响动她都听到了,但她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是裹着被子静静地睁着眼,等着困意将自己彻底裹挟。
折竹这一去,第一日午后才归来。
“老秀才的儿子今日成婚,邀了我,也让我带上你们一起去,”梦石在廊上耐心地劝商绒,“你怕是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便跟着我去瞧瞧吧?”
商绒抵不住梦石这几番劝说,怕他失望,她也不好意思再说拒绝的话,便推门进去换衣。
少年熬夜shā • rén归来,几乎浑身浴血,梦石烧了水让他沐浴过后,他便似游魂一般进了屋便往床上一躺,动也不动。
商绒坐在镜前自己粘好面具,但瞧见自己披散的发,她忍不住回头去看榻上的少年。
她才拿起木梳来,却听他恹恹的声音传来:
“你想去?”
“梦石叔叔很想让我去。”商绒又回头,看见他仍趴在软枕上,眼睛也没睁开。
“你总是这样,”
他睡意极浓的嗓音有些哑,轻轻地哼一声,“总那么在意旁人。”
才仅仅睡了一个时辰,他坐起身来不情愿地睁开眼,木脚踏上的一双黑靴也懒得穿,赤足走到她的面前来,拿过她手中的木梳。
光滑清晰的铜镜里,映出少年一张俊俏的脸。
商绒悄悄地盯着他看。
少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给她梳头:“你好麻烦。”
他裹着困意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对不起。”
商绒仰起头,真诚道歉。
午后的春阳灿烂,满窗的山花在轻柔的风中颤颤巍巍,少年被她这样仰望着,他忽然撇过脸:
“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