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星罗观已不是凌霜大真人的星罗观,第四来得轻松去得也轻松,她回到藏身的宅院时,正见那位小公主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摆弄鲁班锁。
她总是在摆弄那个奇怪的鲁班锁。
第四不走正门,飞身跃上房檐又很快落在小公主的面前,见她吓了一跳,第四噗嗤一笑:“公主,小十七都受伤了,你怎么不在房中陪着他,却在这儿摆弄这么个破玩意儿?”
商绒看她满额是汗,便放下鲁班锁,倒了一杯茶推到她的面前,说:“我也想的,可是我在里面他睡不着。”
第四见了那碗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也坐了下来,端起茶碗来抿了一口,又问:“这个鲁班锁究竟有什么玄机?难不成里头有什么藏宝图?”
在第四心中,没有什么比钱财更好的东西。
“没有藏宝图,”商绒摇头,一边拆解鲁班锁,一边说,“只是折竹的心结。”
第四一听,便失了不少兴致,“不过是他师父的事,如今只要杀了那半缘,不就自然而然解开了?”
“是,也不是。”
商绒想了想,又说,“他是因为他师父才想解开这个鲁班锁,想了好多年,虽然他说如今已经用不着打开它了,但我觉得,他背着这个执念很久,若能打开,我还是想帮他打开。”
第四的手掌贴在碗壁,她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乌黑润泽的发辫落在一侧肩前,发尾系着的竹绿丝线很像是折竹剑上的穗子。
第四忽然安静许多,商绒不再摆弄鲁班锁,问她:“拂柳姐姐,白隐观主还好吗?”
“命还在,只是破了相。”
第四随口答。
“破了相?”商绒吃了一惊。
“是啊,很长的一道疤。”
第四说着,又想起那青年白皙面容上结了血痂的疤痕。
“你等我一下。”
商绒收好鲁班锁,起身走上阶去推开那道房门。
第四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她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进去,不由轻笑一声,杏眼弯如新月。
没一会儿,商绒出来了。
她合上门,快步朝第四走去,将手中的一个小小的瓷盒递给她:“这是宫中的药膏,可以去腐生肌,他是新伤必然管用。”
药膏是梦石给的,但对她腕上的旧疤作用并不大。
第四看着那瓷盒,伸出手去却又悬在半空,隔了会儿,她收回手,眉目冷艳:“我已经没有必要去见他了。”
“为什么?”
商绒坐在她身边。
“我与他的事可跟你与小十七之间不一样,等小十七报了仇,再将他承诺我的财宝分给我,我便要离开玉京了,若没有shā • rén的任务,我是不会再回来的。”第四当着她的面抽出弯刀来擦拭。
“因为他破了相?”商绒想不出别的理由,只能试探着问。
第四听了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人与人相识的第一面,看的不是脸是什么?难道公主你不为小十七的皮相所迷?他啊,那样一副好相貌,若不是他比我小了六七岁,手段狠,心眼儿又多,哪还等得着你。”
“他的脸若是坏了,你还愿不愿意和他在一块儿啊?”第四说着,故意问她。
“我记得他的样子,那他就永远都是好看的,”
商绒几乎没多加思虑,她捧过那本道经来翻了一页,“反正,他还是折竹。”
第四有些笑不出了。
她心里沉甸甸的,微扬的眉也压下去:“可我不是小十七,他可以活着出栉风楼是因为楼主待他不同,但我可没有谁眷顾。”
“我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而去闯那鬼门关。”
她又饮一口茶,喟叹一声,“如今这般日子不好吗?我才懒得找那些不痛快。”
商绒抬起眼帘来看她片刻,还是将那个瓷盒塞给她,说:“你若不给他,就自己留着吧。”
“谢了。”
第四也不推辞,大约是手痒,她忍不住摸了摸商绒的脑袋,揉得她头发乱糟糟的。
午后秋阳烂漫,洒了满檐。
第十五跟在姜缨身后入院,身边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她额角有一道颜色发红的痕迹。
她便是陈如镜的义女添雨。
“第十五,怎么这副模样了?”第四一见第十五,便嘲笑起来。
“我什么模样?”
第十五哼笑,“不还全须全尾的么?”
石阶上那道门“吱呀”一响,第十五才与第四呛了一声,但抬眼瞧见门内走出来的那白衣少年后,他脸上的笑意都收敛起来。
“十五哥。”
少年睡眼惺忪,声线里裹了分才清醒的沙哑:“我找你那么久,你在何处躲清闲?怎么躲了几月,又忽然不躲了?”
商绒看着他走下来,在她身边坐下。
“小十七,我若不躲,也没这机会今日来见你,你在纯灵宫的消息的确是我说出去的,”第十五苦笑,他拱手朝折竹俯身,“是我,对你不住。”
“凌霄卫的指挥使贺仲亭以我父亲的消息相要挟,你知道我这几年所为皆为寻父,真相离我那样近,我实在放不开手,所以便告诉了他一些关于你的事,但多余我的什么也没说,更不曾透露你的长相或来历,但奇怪的是,贺仲亭竟也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