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怎么办呢?”
第十五斯文俊秀的面庞上竟还笑意轻松:“他们不来救我,辛章先生便要杀了我么?”
他让添雨逃跑,见他们无一人去追,心中便已然知道,他们是故意放走添雨让她搬救兵,救兵迟迟不来,跟踪添雨的人却回来了。
添雨有问题,第十五早就知道,折竹也不可能察觉不到。
“你可知你父亲死在谁的剑下?”
老者两鬓霜白,衣袂猎猎作响。
此话一出,第十五面上的笑意僵住,他的视线在这老者的脸上来回游移,最终盯住他背后的那柄剑。
青玉为柄,状如竹节。
青霜州程氏以岁寒三友之一的竹喻君子,以其清峻不阿,正直洁净之品性约束家族中人。
程叔白。
云川之主程迟的三叔祖,青霜州剑仙。
第十五瞳孔微缩,想不到他找了这么久的程叔白,便是眼前这个化名为辛章的老者,“是你,我父亲是你杀的!”
第十五再克制不住满腔的情绪,想要往前却被两名持剑的侍卫给按住。
程叔白捋了捋胡须,对上第十五那双泛红的眼,语气平淡:“季羽青在我门下不思进取,为玉京的功名利禄所动,自甘堕落成为大燕皇帝的细作,盗走鲁班锁,其罪当诛。”
“你可以废了他的武功,你何必要赶尽杀绝!”第十五多年颠沛,为父奔走,更因此入栉风楼沦为他人爪牙,可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最终却只得来“斯人已逝”这么一个冷冰冰的消息。
“我若真赶尽杀绝,死的便不止是季羽青。”
程叔白走到第十五身前,审视他:“你不比我了解你的父亲,当年我也不是没给过他机会,可他依旧欺我瞒我。”
“你到底是他唯一的骨血,季凌,我不杀你,但你必须告诉我,你到底将鲁班锁交给谁了?”
第十五挣脱不开左右侍卫的束缚,他怒视着程叔白,却一言不发。
“季公子。”
一片萧疏树荫里,一名身着男子衣袍,只用一根发簪简单挽了发髻的年轻女子走出来,第十五听见其清晰悦耳的声音,倏尔抬眼,看清那女子英气清妍的面容。
此女子很是神秘,自程叔白将他擒住,她便一直静默地跟在后面,不说话,也不往前,以至于到此时,第十五方才见到她的真容。
“鲁班锁虽在你手中,但想必你也并不知道那东西究竟作何用,”年轻女子立在程叔白身侧,“可从你这里取走它的人一定知道。”
“他很有可能便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我们对他,绝无恶意。”
第十五迎向她的目光,片刻,他冷笑一声:“我可不管你们对他究竟有没有恶意,反正如今,我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你们要找,便自己找去。”
第十五话音才落,程叔白听见巷中车马辘辘声近,他敏锐地抬眼,将身旁的女子护到身后:“阿迟,退后。”
一时间,院中所有人的视线皆落在那道紧闭的院门。
“砰”的一声响。
院门被人重重踢开。
侍从抽出刀剑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紧盯着那名门外的紫衣女子。
“好热闹啊。”
第四唇畔浮出一抹甜腻的笑意,眼波流转,视线落在被人制住的第十五身上,她捂着嘴轻声笑:“第十五,你怎么如此狼狈,幸好你已经离开楼里,否则栉风楼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少说废话!你怎么来了?”第十五没心情与她耍嘴皮子。
“可不是我要来,”
第四扫了一眼那背剑的老者与他身后被两名女婢护在中间的年轻女子,随即侧过脸去,看向那从马车上下来,被兔毛披风裹了个严实的小姑娘,“各位不必紧张,只是有位姑娘想见见你们。”
商绒脸上粘着面具,又刻意点缀了些斑点红痕,眉毛也描得乱七八糟,第四的灯笼一照,院中所有人都看见她兜帽里露出的,半张暗黄又满是瑕疵的脸。
程叔白身后的年轻女子一眼看见她抱在怀中的那个黄金匣子,她当即上前两步:“你是何人?那匣子怎会在你手中?”
“姑娘可是在找这匣子的主人?”商绒却反问。
“是。”
女子盯住她。
“你为什么找他?”
商绒又问。
但女子静默下来,一双敏锐凌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商绒也在打量她,视线下移,蓦地停在她腰间的一枚白玉,商绒一顿,随即将匣子交给身边的第四,又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众人只见那个小姑娘自披风中伸出手来,竹绿的丝扣悬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丝扣坠挂着一枚浑圆如月,内嵌桂花玉树的玉佩,底下竹绿的穗子迎风而荡。
无论是那年轻女子,还是程叔白,他们此刻看见商绒手中的玉佩,面上的神情皆是一变。
“你……”
女子紧盯着商绒,不自禁地往前两步,“难道,是你?”
可她明明听说,那是个男婴。
“不是。”
商绒摇头,将玉佩收入掌中,“这些都是他最重要的东西,是他亲手交予我的,不知我这么说,姑娘可愿告知我有关于这匣中太岁,这月桂玉佩,以及,他的事?”
庭院一霎寂寂,寒风中树影乱舞。
“云川青霜州程迟。”
女子凝视商绒片刻,开口说出自己的身份。
原来,她便是如今的云川之主。
云川四世家共治,程氏从始至终都是云川的掌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