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车上越来越诡异的气氛里,三人开车来到了情报中显示逃走的“实验对象”最后出现的废弃大楼附近。他们将车停在了一个隐蔽的地点,贴着墙角在周围杂乱树枝的掩饰下来到了大楼楼底。
降谷零开口说出了他所调查到的情报:“实验对象经历过人体改造,他身上所覆盖的材料会赋予他随着环境改变颜色的能力。”他顿了顿,换了另一种通俗的说法来解释:“类似于隐身功能,只是不是让自身消失,而是改变颜色让自己融入到环境里。”
水山繁总结:“就像变色龙一样呢。”降谷零点了点头:“不错,所以不能打草惊蛇,不然对方融入环境后发动攻击会很棘手。”
琴酒果断了命令:“分头行动,控制对方后发送信号,一起将目标运回组织。”
随着话音的落下,三人迅速闪入楼内,默契地向不同方向走去。在分离前,水山繁贴近琴酒:“你最好别让我先一步找到。”琴酒冷下语气:“你打算做什么?”
水山繁对他灿烂一笑,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当然是做你心里最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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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山繁穿梭在大楼废弃的走廊里,他并没有排查周围房间的想法,仿佛知道目标所在的位置一般,他脚下步子飞快,直直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来到岔路口,他闭上眼睛,凝聚精神在心中还原出面前的场景,感受来自精神的指引。
虽然他们目前在找的实验对象只能说是一个被物理赋予超能力的家伙,但水山繁绝不会忘记他一开始遭遇的试验名字:激发替身能力。
虽然这个实验不过是一群得不到要领的科学家胡乱搞出来的惨剧,但他们的行为所造成的后果,确实有一项能与替身使者相符合。
那就是训练精神力。
“替身”是强大精神的体现。而目标能在一项项惨绝人寰的实验中挺过来,并且成为了那一批人中唯一活到最后的“幸运儿”,其精神的波动已经与普通人不同,甚至很接近替身使者了。
而在意大利受过特训,能够看到并碰触替身的水山繁,同样也能看到那位目标精神留下的痕迹。
当闭上眼睛时,他仿佛能看到面前出现微弱的蓝色细线,指引着他向一个方向走去。那正是精神波动留下的痕迹。
“痛苦、绝望、仇恨,无时无刻都处在这些情绪中呢,逃离了实验室,却无法逃出自己的心吗?”水山繁喃喃:“没关系,我会帮你解决这一切。”
说罢,他睁开眼睛,毫不犹豫地向左边的岔路口走去。
另一边。
降谷零停在房间的门前,双目赤红,因握紧拳头而刺进手心的指甲越来越用力,可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浑然不觉,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他看着屋子中间瘫倒在地上不成人形的目标,被心中的愤怒压得喘不过来气。
他看到了什么!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那张脸,他不会忘记,那是他曾经在公安培训时里看过的一张照片,被训练他的老师夹在钱包里,向每一位学生炫耀,说那是他最自豪的学生,是公安的骄傲。
可那张在照片里坚毅微笑,表情满是青年人的骄傲与肆意,对未来充满向往的那张脸上,为何此时只剩下绝望。
记忆中老师骄傲的笑脸,照片中青年眼里的希望,在他眼前不断闪回着。降谷零深深地弯下腰,发出痛苦的干呕声。
他没有权限看到实验相关的照片,所能获取的只有厚厚一沓冰冷的实验报告,上面写着一条条残忍至极的折磨。所以他更是无法想象,明明是那么一个骄傲的青年,在失联的这几年里他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前辈。”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两步,发现那人的身体随着他的靠近抖得越来越厉害时赶忙停在原地。
他开口,说出了当时那位老师的名字。瘫倒在地上的人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一愣,然后抖得更厉害了。降谷零赶忙开口安抚:“不要害怕,我是公安的人,我现在就联系总部,让他们将您带走。”他蹲在男人身边,直视着那双原本意气风发的眼睛,露出了个安抚的笑:“你是我们的英雄,请坚持一下,未来绝对会变好的。”
男人涣散的目光突然对上了降谷零的眼眸,原本满是绝望的情绪一松,流露出了些许的释然。他颤抖着张开口,嘴唇原本被缝合的地方随着他的动作向外渗着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只能从嗓子深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只有嘴唇在不停地动着,执着地重复着一个词语。
降谷零被那人嘴唇上渗出来的血干扰了视线,他开口打算阻止对方自残一样的行为,将手递了过去:“请等一下,您想说什么?不如在我手上写出来。”
“让开。”冰冷的命令从自己身后传来,降谷零猛地回头,在看清来人是水山繁后神情一松:“刚刚那句话,我还以为是琴酒。”
可水山繁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到了躺在地上的男人面前,深深地看着他,许久后才低声开口:“我感受到了,释然。”他吐出一口气,垂下眸子:“你的要求我都听到了,放心吧。”
降谷零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伸出手想要拦住水山繁:“等……”
“砰——”可比降谷零更快的是子弹射出的速度,水山繁面无表情地开了枪,毫不犹豫地将枪子送进了地上男人的脑子里。
降谷零愣愣地瞪大眼睛,接下来想要说出的话被堵在了嗓子里,嘴巴保持着微微张开的动作,此时正在轻轻颤抖着。
“你……”降谷零猛地站起来,攥住水山繁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愤怒地喊出声:“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水山繁平静地看着那紫色眼眸里几乎要吞噬他的怒火开口:“满足他的请求罢了。”他侧过头看向地上那具安详闭上眼睛的尸体,嘴唇微动:“他最后一直在重复的,是‘杀了我’啊。”
降谷零怔怔地松开被攥在手心里的衣领,仿佛被卸了全身力气一样靠在旁边的墙上,半晌后才哑着嗓子开口:“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剥夺他的生命啊。”他深吸一口气:“是,他现在的情绪确实很绝望,他在这样的状态下说的话又怎么能当真?他是一个坚强的人,如果他被带回了公安,回到了老师的身边,又重新燃起了生的念头呢!你剥夺了他未来生的权利!”
他深深地看了水山繁一眼:“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面对生命的敬畏。”
水山繁仿佛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大声地笑了起来:“你说,会变好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替他来揣测!你没有经历过他的一切,你想让他以这样一个非人的样子,重新回到人类的社会里,在人们仿佛在看怪物的怜悯目光里,在无法融入正常社会的绝望里,逐步走向死亡吗!”他狠狠地开口:“如果是那样,还不如现在杀了他。”
降谷零急促地呼吸着:“你又怎么知道会这样?你也是在揣测不是吗?你又有什么资格呢!”
水山繁将一直攥在手里的枪扔在地上,抬手捂住脸不让降谷零看见自己的表情,半晌后疲惫地开口:没有人,会比我更有资格,说这些话了。”
他转身走向屋子正中央的那句尸体,从他贴身的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降谷零:“这是他这些年获得的情报,也是他一直坚持至今的理由。”他将纸条塞进降谷零手里:“我想,他之所以会释然,是因为听说你也是公安吧,在那混沌的大脑里最后还记得自己身为公安的身份,不要辜负了他。”
降谷零接过了纸条,沉默地背过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低低地开口:“谢谢你,不过保护我什么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有苦衷,哪怕知道你在混黑,也在心里找借口说你是被迫的,是善良的。”
“但现在我却突然觉得,果然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水山繁不在意地笑着,可眼睛里却有亮色闪过,他眨眨眼,掩饰般地抬起头,状似不屑地开口:“哈,随便你好了。”
可他的声音,却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