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点点头。年长者这才摸着车上的稻谷爱惜的说道:“你说咱们农民辛辛苦苦一年为了什么?不就是来年能混上顿饱饭吃,可惜啊,可惜老天不长眼啊,让我们摊上这么个昏君。‘康熙康熙吃糠喝稀’,你瞅瞅这粮食多好,我们呢,却一口都吃不上。”
“朝廷赋税一年比一年重,去年皇上出去打仗据说粮饷不足,已经征缴了一批粮食,有消息说今年赋税还得加。还有城里的这些官老爷们也得孝敬。你以为我兄弟为啥心情不好,他都二十了,到如今还娶不上媳妇。原想着去年收成好卖了粮食凑些聘礼银子,结果赶上战争,今年看情况也是无望了。”
康熙继续道:“那不正好,你们缺钱,我出高价买你的粮食,咱们各取所需。据我所知整个苏州城都没有这么高的价格吧。”
虽然被人当着面指责‘吃糠喝稀’有些难堪,康熙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陈姓中年人只说了赋税的事儿并没有说其他,康熙是真不懂他们为什么放着高价的粮食不卖?若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还好说,刚才这人可是说了自己一口吃不着。既然不是为了口腹之欲,他就不懂了。
八文钱一斤说实话他确实很心动,但最终他还是沉痛的摇了摇头。他弟弟道:“问题就是你们出的价格太高了。你们是外地来的不知道,不把粮食卖给你们是为了我们好也是为了你们。这苏州收粮食的人都是固定的,若是有外地来的会被他盯上,损失银子是小事就怕缺胳膊断腿。我劝你们找完亲戚赶紧走,也别收粮食了,免得寻亲不成还把命搭上。”
蕴和怒道:“这也太霸道了吧,这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青年人冷笑,“在苏州他们就是王法,你跟他们讲道理那是寿星公上吊。”
康熙道:“老大哥刚才说去岁皇上打仗征收粮食,可据我所知皇上并未曾下过这道旨意。还有你说的赋税加重,这更是无中生有,我记得倒是有几年因为灾情减免了赋税。”
税收这块他最清楚,他登基后一直致力于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朱三太子那群人一直蛊惑百姓说他们心狠,还常常拿先祖说事。
先祖的事情康熙没法评价,毕竟那都过去很多年了。但他是一直想要百姓好的。
“减税?没有啊,我们这从来没减免过税收?”青年人比他哥更活泛一些,听到这话意识到不对劲。他小声问道,“这位老爷,我们小老百姓也不识字,更不懂法,请问这税收皇上到底定的多少?”
康熙没说话只是伸手比了个三字,两人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三成?可,可城里的官老爷说的是五成啊。他们一直交的都是五成。
年轻人沉不住气,他咬牙道:“我这就去找他们去。”
年长者着急的拉着他,“回来,你不要命了。”他抬头看向康熙,“这位老爷,今天这话我们就当没听过,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找陈家村是吧,那边就有个陈家村,你们可以去问问。”他也不管对方要找的是不是这个陈家村,说完他拉着自家兄弟就想走,他怕再不走,自家俩兄弟的命要在今年交代了。
康熙哪能真让他们走啊,他又道:“老大哥别生气,这位小兄弟你也消消气,我明白老大哥的顾忌,不过我听说过段时间皇上会南巡,苏州景色这么美,说不定他会来苏州,你们到时候可以去告御状。”
蕴和附和:“对啊,你们多找点村民,最好弄个什么万民书,这皇上最在乎自己的名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好意思不管吗?如此,你们得事儿不久解决了?”
说完她还挪揄的看了皇上一眼。蕴和也是头一次听说康熙这俩字还有这层意思,‘康熙康熙吃糠喝稀’每次想到这八个字她都要笑到肚子疼。
年轻人有些泄气,“告御状?说的轻巧,我听说那苏州织造的娘奶过皇上,你们可能不知道,这苏州最大的粮食商人就是李家的,那是皇上的奶兄弟,你说皇上会处置他们?”
刚才他也是被气昏了头,现在想想冲出去有什么用,说不得还会连累爹娘兄长。
年长者探究的看了康熙一眼,道:“你们到底是谁,我看你们不像是前来寻亲的?”谁家寻亲的会拉着他说那么多,若说被误会,解释清楚不就得了。
到底多吃了几年米,他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普通的粮食商人,就说城里的官老爷也没有他们这气势。
康熙愣了一下随后哈哈笑道:“老大哥说笑了,你说我们不是前来寻亲的,那你说我们是什么?”现在他有些庆幸带着皇贵妃了,你看着人明明已经猜到什么,却在看见皇贵妃后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看来他日后要办什么差事还得带着皇贵妃,带着女眷太容易混淆他们的视线了。
年长者摇摇头,他也说不上来这人是干什么的,总觉得对方刚才话里有话。
康熙见好就收,“我们要找的陈家村是沙溪镇的陈家村,老大哥你刚才说的陈家村可属于沙溪镇啊?”
这话打消了他的一律,年长者摇头道:“那倒不是,你们若是想去沙溪镇还得往前走,前面第二个岔路口左拐,那边的地都是沙溪镇的,你往前走进了村子在找人打听吧。”
这几个毕竟不是本地的,他担心说的太多对方也记不住,还不如边走边问。
康熙道了谢,带着蕴和往车上走去,蕴和给山梅使了个眼色,山梅把手里的茶叶盒子塞在他手里,转头上了车。
看着从眼前经过的马车,年轻人道:“哥,你说他们真的是粮食商人吗?我刚才看见了,那几个护卫身上都带着刀呢。”城里李家铺子的人前来收粮食也会带着打手,那些人手上可没刀,而且不说那两个主子的风采,就是小丫头跟侍卫往那一站浑身的派头比城里夫人们都大。
年长者没言语,他伸手打开怀里的茶叶盒子,刚打开他忽然用力合上,年轻人不解的问道:“哥,怎么啦?”
他摇摇头,“走,回家。”多的他什么都没说,只用力的抱紧手里的盒子。
他并非真正的烟民,吸烟也是心里发愁。爹娘已经不年轻了,弟弟还没娶上媳妇,一家人愁啊。就在他想着这些烟叶子省着点说不定能吸上一年,他想看看烟叶子过过眼瘾,哪知打开盒子最先看到的不是散发着香气的烟叶子而是银子。
白花花的碎银子铺在盒子里,初步估计有好几两。
有了这几两银子,他想弟弟的婚事应该能有着落了,他这才着急的想要回家。
同时他心里也明白了,刚才那两位绝对不是普通的粮食商人那么简单,至于到底是谁,他暂时还没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