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推开晒台的大门,冷空气将她身上的一点热气全部吹走,梁风才停下脚步。
已经是秋天了。
诺大的晒台上只有靠近大门处的一盏灯,温暖的黄色却叫人只觉得发冷。
冷湿的空气从她的口鼻进去,身体瞬间战栗,也缓慢地舒展。
梁风在门口站了一会,打算走到晒台边缘看会楼下。
她正抬脚朝着光线昏暗的另一边走过去,忽然听见那黑暗里,有人轻笑了一声。
梁风转瞬朝那声音的来向转了过去。
灯光照不太到的地方,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慢慢从黑暗里走了过来。
但他又没有完全地走出黑暗,而是隔着并不近的距离不再言语。
像是在打量。
梁风心中转瞬即逝的警惕逐渐变成恼怒。
她站在光亮更甚的地方,足够他打量得清楚。
而她却只能看见那男人一个模糊的影子。
这不公平。
“你是谁?”梁风开口问道。
她脚步缓慢地朝那人走去。
“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他话语里带笑,显得过分轻浮。
黑暗里,跳起一簇冷光。
他当她是故意跟着过来的随意女人。
梁风冷冷道:“你想多了。”
“哦,是吗?”
轻描淡写且不问真假,他将她的辩白打成狡辩。
梁风嘴唇抿起,一脚完全地踏入黑暗。
目光逐渐适应,终于看见那个仍然站在原地,手指捻着香烟的男人。
黯淡的月光将他的脸颊藏在这个不甚明朗的夜晚,梁风只看见一双清冷的眸子。
微微弯曲的弧度明明是在笑,却叫她不由想起无底的深井。
黑色的瞳仁盛着冰冷的井水,将她无声地包裹。
他还在打量。
笑盈盈的。
梁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片刻,开口说道:“我是出来抽烟的,不是来找你的。你想多了。”
“喔,那是我错怪你了。实在抱歉。”男人轻易就认输,然后点起火,状若客气,“那要火吗?”
梁风下意识要拒绝说自己有,右手一紧,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出来的时候根本忘记了拿烟和打火机。
她两手空空。
一刻的停顿。
她又听见那很轻的一声笑。
“看来是不需要了。”
梁风嘴唇紧抿,一时竟不知要如何解释自己为何什么都没带。
可是下一秒,那个男人就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光线照不到的晒台外缘,男人从梁风的身边擦肩而过。
冰冷细滑的西装衣袖从她赤/裸的手臂上方擦过,将触未触,梁风身体瞬间酥麻。
似走进一段冷风呼啸的冬夜,寒意拂面。
她感官防备般的紧急关闭。
直到那个男人重新关上晒台门时,梁风才缓慢地转过身子。
安静的晒台上,他像是从未出现过。
灯光依旧温黄而澄澈。
除了她身周那阵很淡很淡的佛手柑,微微苦涩的后调叫人无端心头发紧。
“叮——”
很轻的一声提示音。
梁风重新回过神。
八点了。
她把手机设置成静音,而后也大步离开了晒台。
酒店一楼的大厅被布置成了欧洲中世纪的风格,极高的吊顶上方是人工搭建的彩色方格玻璃。几束高强度的光束模拟着自然光从大厅的顶部打下。
最中央的T台是象征纯洁天使的白色,赤/裸的圣母雕塑沿着T台两侧摆放。
再往外看,就是密密麻麻的座位。
ST的秋季发布会从八点二十开始,梁风按照自己邀请函上的位置坐到了第二排十六号位。
身边很快也陆陆续续坐满了网红、明星、记者和一些她不认识的有钱人。
大家仿佛自来熟一般左右攀谈,只有梁风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稍显沉默。
她目光一直时不时地落在她面前这个一排十六号位。
左左右右都差不多填满了,只有这个十六号位和十五号位还没有人。
T台上已经有主持人在讲一些开场的暖场词,头顶的灯光也暗了下来。
梁风左右看了看,还是耐住性子把目光又收了回来。
不来也罢。
不来最好。
她心里这样想着,双臂却不自觉地收紧。
又去左右看。
她位置靠近走道,时不时会有人从她身边经过。
人人都喷着象征自己特性的香水,混杂在一起便生出了俗腻的味道。
梁风微收着鼻息继续等人,忽然闻到了一阵淡淡的佛手柑。
她情不自禁转头。
那味道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