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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1 / 3)

十七/“为什么不值得?”

梁风在楼下看见沈颐洲的时候已是临近十二点,她裹着深灰色的大衣站在写字楼的门外。

她等了沈颐洲多久,就让自己在这冷风里站了多久。

站到自己终于头脑清醒,终于把他那句“等着”从脑海里变成没有情绪的两个字符。

黑色的库里南在黑夜里折射着暗色的光泽,汽车停在梁风的身侧,沈颐洲开了锁。

梁风走到副驾,开门。

车里没有开空调,沈颐洲抬手开了顶灯。

倏的一阵刺白,梁风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车窗缓缓落下,初冬的冷风不停地从沈颐洲身边涌进。

他将车熄了火。

打火机清脆的声响,很快,梁风闻到了一阵烟味。

抬眼,看见沈颐洲也侧目安静地看着她。

清冷的顶灯下,他无声看过来的目光织成了一张透明的网。此刻沈颐洲没有开口,梁风却觉得他已经将她收拢了、包裹了。

嗓口轻微的一阵痒,梁风还是先开了口:“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她避重就轻,不肯再提家里的事情。

沈颐洲衔着烟,眯眼就瞧着她。

淡淡的白烟从他的面庞前弥散,也探入梁风的鼻息。

然而他就是不开口,沉默变成无声的刀。

梁风脸上的风轻云淡很快变成了难以维持的凝重,眼眸垂下,很轻地叹了声气。

再抬眼,沈颐洲已将烟捻在指间,等待她的下话。

“我有点冷,可以关窗吗?”梁风伸手将大衣的领口拉紧,语气已是在示弱。

沈颐洲看了她片刻,左手按上了窗户。

短暂的一段空白,梁风看见他重新点火,打开了空调。

热气于是扑上梁风的身子,她听见自己说:“我不太想讲家里人的事,怕你烦,也怕你觉得我是在博同情。”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低缓的暖气运行的声响。她身侧的风口开得大,吹得乌色的发梢在半空晃动。此刻她说着话,亮白的灯光照拂在她的面颊,也将她的所有神色摊开在沈颐洲的面前。

她在说真话。

“为什么不呢?”

半晌,沈颐洲轻笑着问道。平和的语气竟似有几分鼓励。

梁风疑惑的目光对上去,试图从他的眼睛里找寻一丝他问这问题的缘由,讥讽或是认真,她都想看清了再回答。

可沈颐洲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微微垂在她脸上的目光连半分波澜都难以窥见。

她看不清他这问题背后的缘由,梁风已有几分累了。

被冷风吹过太久的头脑开始昏沉、开始作痛。她觉得自己对这件事太过斤斤计较了,她应该从一开始就顺着沈颐洲,在上车的时候就扑进他的怀里把自己刚刚的话顺着说下去。

流一些眼泪,博他几分同情。

或许都比现在这样她“没有意义的较真”要来得好。

梁风懊恼,可也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做得来,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气氛也就冷下来。

梁风轻吸了口气,缓声说道:“你或许觉得可笑,或许觉得我是又当又立,但是我的确不愿意拿我妈妈当作博取你同情讨你怜爱的幌子,所以我刚刚说了,我觉得很羞愧。”

“我觉得自己很下贱。”

她重新给自己下定义。

梁风声音里没了情绪,她不愿再去看沈颐洲。

“对不起,今晚还是被我毁了。”

她话音刚落,就侧身要去开车门。

沈颐洲的手却牢牢地攥住了她的小臂。

他没有收力,像是下一秒就能把梁风的手臂拗断,不废吹灰之力。

目光陡然转回去,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掐了烟。

随后,沈颐洲倾身过来,左手拉住她身侧的安全带。

“咔哒”一声,目光却没挪开,直直地看向她的眼底。

清冷的气息扑洒在梁风的面颊上,这样近的距离,她竟没有再发颤。

如此坦荡地回看过去,一如他此刻看向她的目光。

褪去了似是而非的笑意,只剩赤/裸/裸的沈颐洲本人,看着她。

梁风因此也像是看到了那天早晨,他从她身后去拿烟,闭目后睁眼的第一瞬。

意识到这点的梁风心跳骤起。

而下一秒,下颌被他捏住,唇齿撬开。

梁风伸手去搡,只被捏得更紧。

突如其来的吻。

沈颐洲几乎把全部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似是对她刚刚回话的惩罚,亦或是奖赏。

最后只能放弃,张口,尽力地回应他。

仿若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沈颐洲终于慢慢地离开了她的身体。

梁风枕在他的肩头,缓慢地平息着自己的呼吸。

沈颐洲没有离开,他依旧定在这个并不舒适的姿势。

半晌,冷声道:“不想说就不说,犯不着发脾气走人。”

梁风眼睛睁开,视线落在他白色的衬衫上。

很久,思绪才终于转回来。

言语仍是严厉的,但他已经在给她台阶下了。

心脏一阵“劫后余生”般地虚晃,梁风轻轻抱住他的后背,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今天风吹多了,头脑不清醒了。”

空气安静下来,这一茬就默认过去了。

梁风离开了他的身子,沈颐洲侧目看了她一眼,踩上油门往黑夜里去了。

不长的一段路,车子开进车库的时候才过了约莫二三十分钟。

沈颐洲熄了火,很久没有再说话。

副驾上,梁风靠在玻璃上睡得正熟。黑色的窗口倒映出她半边模糊的侧脸。

沈颐洲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但他没有点燃。

耳边似是还能听见梁风振振有词地看着他说道:

——“你或许觉得可笑,或许觉得我是又当又立,但是我的确不愿意拿我妈妈当作博取你同情讨你怜爱的幌子,所以我刚刚说了,我觉得很羞愧。”

——“我觉得自己很下贱。”

沈颐洲目光看向梁风,明亮的顶灯下,她慢慢睁开了双眼。

脆弱、易碎、无可防备,是沈颐洲给梁风下的定义。

而他也并不否认,在叫梁风“等着”的那一刻,沈颐洲已为他们之间写好了结局。

因他实在是看过太多。

博取怜爱或是真情流露,他其实并不在乎。

在那些女人靠在他怀里流泪、倾诉的时候,沈颐洲不会感觉到任何的共情、或是悲伤。

更多的是思绪漂移般的失神,和信手拈来的“抚慰”。

而后,过不了多久,他便不会再与她们联系。

他觉得厌烦。

以为梁风也是这样的。

她明明可以的,却没有这样做。

看向梁风的目光于是更深。

冥冥中一种不可言说的巧妙,梁风其实有很多次就快要行差踏错、让他彻底厌倦的时刻,可偏偏在最后一秒,她都能以一种最真实的姿态逢凶化吉。

她绝非什么圆滑、聪慧到能让沈颐洲都找不出错的人,相反,她甚至远远比不上任何一个曾经在沈颐洲身边待过的女人。

她不够放弃自我,不够目标明确,不够听话服从。

就连在床上,都要他多番调/教,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节奏。

可沈颐洲此刻看向她的目光,已有了很浅的温度。

抬手用手背轻抚她脸庞,问她:“还冷吗?”

梁风摇了摇头:“我睡了多久?”

“不久。”

“对不起,让你等了。”

梁风说完就低头去松安全带,抬起头时,沈颐洲仍在安静地看她。

要去开门的手也就重新放回了身边,梁风屏息,听见他说:

“明天搬过来吧。”

怔神的一刻,沈颐洲已经转身下车了。

话是商量的语气,但是梁风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第二天,沈颐洲就让人上门帮着梁风搬家。他没叫她把房子退了,只不过后面的房租都由他来续。

搬去沈颐洲家里这件事也很快就被严琛知道。即使是洛生在沈颐洲身边待了六个月,最后也不过是住在沈颐洲给她在外面买的别墅。

而梁风却住了进去。

严琛说,除了赵轻禾,没有人再住进去过。

那么她现在就必须践行之前许给严琛的承诺。

一月中的时候,沈颐洲的公司会有一场重要的招标,其中有两家公司中标的几率最大,一家老板叫戴明善,严琛喊他戴老板。另一家,就是严琛的上游公司。

严琛的公司根本够不上参与这场招标,但是他的上游公司可以。一旦中标,那么严琛的公司便也能顺水推舟地从中获得巨大的订单与利润。

梁风听不太懂其中具体的细节,她只记得严琛告诉她,十号那天晚上他们会有场饭局。梁风要做的,就是“弄死”那个戴老板。

然而到了十号那天,梁风已有四五天没见过沈颐洲。

下午的时候梁风假意要出门,问过司机方不方便。司机说今晚沈先生有饭局,可以帮她叫其他司机。梁风说了谢谢,她自己出门就行。

严琛那边很快就给她发了沈颐洲晚上饭局的地址。

吃饭的人并不多,是几个沈颐洲生意上往来密切的伙伴,包括那个戴老板。严琛并未被邀请,但是他在酒店的楼上开了一间房,视野正对酒店门前的那条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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