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逆仿佛比她还要积极,找了朋友帮忙介绍了专修团队,第二天便开始复原被毁坏的纹身店,一些装饰都是用的原来一模一样的,即便是没有原来的那种瓷片跟灯光,也都是用最好的替代品。
周儿一早醒来,脑子里还有些空白,坐起身看到窗外热烈的光,以及房间内空无一人的寂静,拿起手机,看到已经早上九点多了。
她洗漱完,某条消息滴滴了一声,来自一个熟悉的号码,周儿没有备注,却也能对这条来自京市的号码倒背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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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儿,阿姨昨天晚上做梦了,梦到他说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就跟他姐姐一样,不过对方好像不是很喜欢他,但他还是很喜欢跟她玩。
如果他还在,今年应该也出人头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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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死的不是你啊?
周儿从来没换过号,看完这几条消息,退出程序,灭掉手机,面色无常地出了趟门。
纹身店的几个人效率都挺高,以及设备也都在通过物流往这边赶。
之前被装修过一番,即便被破坏,二番也修复的很快,一整天周儿都在忙碌纹身店的事儿,一直到快要天黑才回去。
刚准备关门离开,门口一个男生问这个店是做什么用的,前几天就看到这里一直在装修,因为之前很喜欢这家奶茶店,表示很遗憾居然不开了。
周儿没想到居然还有奶茶店的忠实顾客,解释说原老板有事所以不开了,顿了一下开口说:“准备改成纹身店。”
男生害羞地抓了抓头发点了点头,有些新奇地问:“是吗?那现在可以纹身吗?”
周儿把人从上到下扫了一眼:“你要纹身?你成年了吗?”
男生挺直腰板,气势颇盛保证说:“成年了!”
周儿扯出一丝笑:“不好意思,店还没开张,可能还需要两天,你如果真的感兴趣可以过两天再来。”
男生尤为失望地“啊”了一声,又满眼期望地看向她:“那我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周儿点了点头加了对方好友。
她不怎么发朋友圈,也不太喜欢玩手机,本来就是个交流的媒介,加不加都无所谓,不过有个联系方式比较好预约。
刚出门在路上遇上从商店出来的于东树,他手里正拿着一套崭新的画笔跟燃料,于东树打了声招呼,说是给她妹妹用的。
“今天店里很忙吗?”于东树有些诧异地问。
周儿恍然抬头,又摇了摇头:“不忙,怎么了?”
于东树摇头,指了指:“看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周儿摇头:“没事。”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对着一旁的玻璃门看了一眼,是有些苍白,显得整个人没什么精神,仿佛刚脱下病号服从医院出来的人。
“你现在要回去?去酒吧吗?”
周儿浑身没什么劲儿,此时脑袋昏沉,有些撑不住,浑身都无力,但仍旧点了点头:“我没什么事儿,走吧。”
“你妹妹最近怎么样了?”
于东树很轻快地耸肩说:“还那样,我们准备过几天去京市再检查一遍,如果实在没办法,也只能认命了。”
于东树忽然想起贺义提了一句,闲聊似的问:“听说你以前是医生?做手术的吗?”
他不太懂医生都干什么,觉得像周儿这种,应该是去手术室给人开刀的人。
“不是。”周儿摇头:“我只辅助过师父几台手术,哪有那么容易就让年轻人主刀的。”
她揣着兜,又偏头看了他一眼:“我是……眼科医生,之前在国外跟我师父做医学研究,后来回国当了医院的眼科医生。”
于东树心里惊讶了一下,见周儿的神色不太对,也没开口。
周儿硬扯出一丝笑:“会好的,不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先天性失明痊愈的几率很小。”
于东树早就查过,这种情况很难治疗,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丝毫康复的机会,因此听到周儿这话心里也没太大浮动。
看着她关心地问:“嗯,谢谢,你真的没事?我看你脸色——”
周儿捂住脸:“吹风了吧,没事,上去吧。”
陈逆正在二楼桌球室,室内开着空调,几个人捏着杆时不时讨论什么,看到周儿走进来,笑着咳嗦了好几声。
周儿抿唇笑了笑,坐在一旁看他们打球。
陈逆带着黑色鸭舌帽,嘴里咬着根没点燃的烟,捏着杆听到动静往门口看了一眼。
穿着一件黑色短袖的少年表情冷冽,眉眼清晰又干净。
贺义咳了声:“玩不玩了啊。”
一旁朋友忍不住笑着凑过去,坐在周儿旁边递给她了个打火机,混不吝地吹了个口哨,眼神示意周儿过去给逆爷点烟。
周儿脑子还有些不太清醒,迟缓了一下才接过他手里的打火机,刚站起身走过去,捏着打火机好几次没打着。
陈逆咬着烟躲了一下,没让人点,手里的杆扔在桌面上,接过周儿手里的打火机,偏过头“咔啪”一声点燃,一口烟从唇齿中溢出,动作略有些玩世不恭,漆黑的眼眸含笑扫了他们几个一眼:“用得着?”
“哎得得得,我多管闲事了行吧。”
“逆爷什么时候请客啊。”
贺义看热闹不嫌事大,朗声举了举手:“我觉着吧,不让我们三回车不成。”
陈逆捏着周儿纤细的手腕,指腹摩擦着莹白如玉的指骨,软软的在手心,嗓音都哑了。
“让了老子也是第一。”
不顾身后的起哄口哨、插科打诨,陈逆拉着她往外走。
门外风不大,树叶摇曳,路上行人往返。
陈逆垂眸看了她一眼,手指挑了一下人的指尖:“走回去还是开车。”
周儿往旁边看了一眼,眼神亮了一下:“摩托车吗?”
陈逆:“不然?”
周儿挑了下眉毛走过去,又往四周看了一眼:“不用戴头盔吗?”
陈逆从前台拿了钥匙,走出来长腿越过去,轻松支撑着偏头往后看:“这边不会查这个。”
周儿坐上后座,整个身子都附在陈逆身上,冷风中少年的脊背滚烫炙热,像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周儿胳膊环绕地锁住他的腰部,像是抱着一个火炉,车子发出嗡响,手指力道收紧。
陈逆开着车,感觉到腰部的力气,口气淡漠:“松点儿。”
周儿偏着头,下巴对着他的肩膀,嘴角弧度意味不明:“为什么,你怎么跟别人不一样,人家都是说抱紧点。”
陈逆很快地侧头睨了她一眼,不怀好意地勾唇笑了声:“你猜。”
周儿没搭理他,风灌入脖颈刺的皮肤发疼,外套被风吹得鼓起一个大包,手指微微松开了些,额头抵在人的后颈处,点了好几下之后,脸颊贴在他的脊背处停住。
周儿及其喜爱陈逆放在门口的那张椅子,回到房间,就抱着那张白色小毯子盖着双腿,蜷缩坐在上面吹风,小狗叫了一声,她眼神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
客厅内,少年摘掉鸭舌帽,天气太热,后颈处冒着晶莹,捏着杯子仰头喝水,手指因为过热散漫地勾着衣服下摆,削劲有力的腰部露出影子。
周儿抽出一根烟点燃,指尖夹着,手肘放在扶手上,客厅的人往这边看了一眼,没理会她转身去了卧室洗澡。
周儿静静抽着烟,回过头往远处看,目光落在远处的浪花上,似乎每次看过去,海浪都在激情澎湃翻滚,带着无尽活力,从未停歇。
只有在过于热烈的仲夏中午,才会被这炽热的温度安抚得停息下来。
她看了好一会,手机日历上的某个红点也同样提醒着她今天是什么日子。
周儿犹豫了很久,脑海里似乎想到了上一年的今天,沉默片刻,准备给对方回信息的念头散去。
她在陈逆冰箱里放了许多梅子酒,粉色小酒瓶系着一个很小的红绳,纸牌上写着平安两个字,是她第一次去超市看到的。
瞧见远处小狗正抱着玩具球撕咬,时不时看几眼正坐在椅子上的周儿,想跑过来却被绳子紧紧拴住跑不过来。
走进去蹲下身子坐在小狗旁边,抱着膝盖倚靠着墙壁,手指抚摸着小狗的脑袋,偏头往外看。
门没关,窗外浓霞密布,火红日落垂在海天一线处,像是正在沉入海底。
风顺堂而进,周儿勾了勾长发,看着远处翻滚的海,坐了许久,一直到天快要黑,又站起身继续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抽烟。
陈逆洗完澡出来,地上很多烟蒂,周儿面容无常地看了他一眼,勾着唇痞气地吹了个口哨。
陈逆没理会他,周儿走过去给他倒了杯梅子酒。
捏着杯子递给他,眉眼笑意不达眼底:“来干一个。”
陈逆接过,在指尖晃了晃,不置可否问:“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周儿沉默片刻,说:“大概是个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吧。”
梅子酒不会喝醉,但等喝完,周儿就抬头看向他:“好喝吗?”
陈逆放下杯子的手指顿住:“一般。”
她站起身,伸了伸懒腰站起身面带困意:“困了。”
睡的很早,周儿抬头盯着头顶的灯看了一会儿,过了很久陈逆穿着睡衣走进卧室,周儿才闭上双眼,一直到感觉旁边有人,声音被闷在被子里,她开口:“陈逆,我能抱着你睡吗?”
陈逆顿了一下,坐在床边轻笑了声,歪过头手指拨开她额间的头发。
轻佻又混不吝地说:“求我啊。”
周儿毫无顾忌:“求你了。”
陈逆听到这像是讨好祈求的声音,一把把人禁锢在怀里,手掌紧紧环着着女孩纤细的腰部,抱得很紧很紧。
声音像是在低哄:“周儿。”
“好梦。”
周儿做了一场大梦,梦似乎很长,包囊了她整个职业生涯,一幕幕仿佛正在狰狞不休的野兽,渐渐侵入她的世界为虎作伥,霍乱不停。
她额头冒着冷汗,满脸苍白地睁开眼,思想还未回笼,只记得脑海里一些破碎的画面,刺痛感像是扎在心头的尖锐钉子,钝痛钝痛的。
陈逆睡眠很浅,几乎她动了一下,对方就感觉到了一旁的动作,开了灯,周儿仍旧双目无神地游离着。
下床倒了杯温水给周儿,周儿坐起身喝了,低着头坐在床边,陈逆靠在她旁边,手指摸了一把她的额头,一手的汗。
估计是被人吵醒的缘故,陈逆嗓音沙哑至极,又有些温和:“做噩梦了?”
周儿胸口起伏,完全还没回过神,看向陈逆的方向。
他正坐在床边,眼神盯着她看,灯光映入瞳孔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大概以往噩梦醒来面对的都是空洞的房间,指针哒哒的转动声,以及诡异死寂的风。此时身边有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忽然让她有种寻找温暖的冲动。
等反应过来,她记不清是自己主动去抱的人,还是陈逆轻轻把她抱在怀里的。
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处,两个身子紧贴着,跟以往不同,对方灼热的体温,剧烈而清晰跳动的心跳声,逐渐开始平复梦寐。
周儿忽然也理解了为什么有的人经常说,自己一个人难受的时候总能保持镇静自若,如果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有了想要依赖的对象,你知道他会安慰你,才会释放内心的压抑。
就一会儿。
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