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儿有的时候倒很能体会到别人的这种心情,也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人回着信息。
筒子楼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坐在窗前能把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三楼,有拉箱滚动在地面摩擦的声音,并不算太响,但不知道是不是在房间内收拾东西时打碎了什么,发出一阵什么东西砸下来的动静。
正在画稿的周儿一顿,又看到秦羽给她发:“对了姐姐,要我把那个杂志也给你寄一份吗?你要看吗?里面还有几张照片做成了内/插,都很好看!”
周儿回复:“谢谢,不用了。”
过了好几分钟,对面有些不甘心地再次发:“姐姐,我觉得陈逆真的很好,也很喜欢你,如果是因为一些小矛盾,千万别错过哦。”
“而且他这样的人!错过就没机会了,你可得好好珍惜。”
“那天他还给你写了情书呢,可惜都没送出去……”
周儿盯着这几条消息,没回,把手机盖在桌面上,过了许久瞧见群里费敏南心血来潮张罗着想看明早四点的海,结果吼了好半天都没人搭理他。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齐嘉才回复:“每次比谁起得都晚,还要去看四点的海,怎么不去看地下的墓呢……”
周儿:“……”
估计是被费敏南给传染了,齐嘉这么久学到了点皮毛,周儿猜测费敏南已经睡着了,不然不会没回复。
她刚放下手机,谈砚清打了电话过来,周儿又把窗户打开了些,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冰可乐,吹着风听到泡沫炸开的声响,清凉感直冲太阳穴,她醒神了不少。
“喂,怎么了?”
谈砚清笑了笑:“没什么,本来不放心,所以来看看你在这儿过的怎么样,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些。”
周儿嗯了一声,谈砚清又问:“是因为……陈逆吗?”
周儿没音,那边又继续说:“你记得我那天去新浦公寓找你吗?那件事之后你谁的电话都不接,短信也不回,就跟想要把自己排开在这个世界一样,胃口也不好,整个人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病入膏肓了,谁的话你好像都听不进去。”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就算没点友情也能称得上亲情,我当时就是觉得你可能离开京市比较好,逃开那里,离得远远的。”谈砚清笑了笑:“但是没想到这里真的挺灵的,风景好也会给人带来好心情吧。”
他又问:“你喜欢上他了吗?”
周儿矢口否认:“没有。”
“周儿,你从来不会骗人,连齐嘉都听得出来。”
谈砚清:“别轻易放弃,有的时候,放弃了,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他的话语感慨意味很浓,像是真的有错过什么一样。
周儿捏着手机,否认说:“不用安慰我,我不会喜欢他。”
谈砚清没有再说,可是今天提到他名字的时候她抬头了好几次。
是不会,不是不喜欢。
可能这也是他跟陈逆的不同,他的话她从来没听进去过,她把他放在跟其他任何人同样的位置上,只有那个认识没多久的陈逆不一样。
“嗯,那就好。”他说。
周儿还没挂断电话,就听到门口一阵“砰”的一声巨响,行李箱被直接砸在地上,声音吓得周儿猛地一哆嗦,手机差点掉了。
随后,是一阵很轻的关门声,行李箱滑轮在地面摩擦的声音愈来愈弱,人提着拉箱下楼“咯噔咯噔”的,直到这层楼只剩下她自己。
第二天一早他们几个还真去了海边,不过当时艳阳高照,海边人很多,好在下过小雨,天气不算炎热,周儿坐在纹身店的前台,而对面是一家咖啡厅,这样的小镇,因为暑假,也有不少大学生拿著书或者笔记本每天在咖啡厅坐着。
她盯着那些人也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大学,可惜回忆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纪念的日子,为了早日跟师父回国发展,她大学四年都异常忙碌,花费了三年把四年课程完成,之后整天泡在实验室里,别说去咖啡馆这种地方了,除了在校外住宿,她连学校都很少出。
穿着一件挺长的风衣,周儿去了那家咖啡馆,点了一份打包的拿铁,刚拿出手机,女服务员一副标准的微笑,声音很甜:“您好小姐,您是我们店今天第九十九位幸运的客人,所以这单是免单的。”
周儿有些惊讶,她还从来没抽中过什么奖。
“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服务员脸上带着几分真诚的笑:“墙壁上是我们老板给女朋友特意弄的玫瑰花,今天是他们相遇的九百九十九天纪念日。”
怪不得,咖啡店的门口放了假玫瑰,大概是害怕有些花粉过敏的客人,所以没敢买真的。
周儿点了点头,坦诚接受这份幸运:“谢谢,祝老板生意兴隆,永结同心。”
“好的,也谢谢您的祝福。”
莫名其妙白拿了一杯咖啡,周儿放在前台,轻笑了声,随后嘴角扯平,歪头看到咖啡馆的玻璃窗处,刚才还是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子,此时却变成了带着鸭舌帽的少年,阳光下的少年的指尖修长漂亮,正压著书页,半张脸被帽檐盖住,看不清神色,时不时会翻看几张。
通黑的书皮即便是距离很远,也能一眼识别,是那本《国王与白玫瑰》。
她盯着咖啡,心想,也是,哪有那么好运。
下一秒,收到了陈逆的微信消息。
不是我买的,准备买来着,但服务员说如果你下一个来,就是第99个了。
别拉黑我,不会打扰你了。
周儿捏着咖啡的手指蜷缩,不敢往那边看。
而后好几天,周儿都准时看到了那人出现在咖啡馆。
以前喜欢喝酒的人,现在忽然每天早上喝咖啡,怎么都比较奇怪。
周儿尽量不往那边看,且大概是别人口口相传,最近的预定很多,她也忙不过来。
陈逆并不喜欢看书,他就不是上学的料,学英语还是被他舅舅逼着学的,说学不会别人骗你你都看不懂,最靠得过的人永远是自己,陈逆还真听进去了,他脑子聪明,其实就是懒得学,想学什么就没有学不会的,过了两三年,口音纯正流利,会偶尔跟他舅舅去国外出差。
看完这本书,他捏了捏眉心,搞不懂周儿会喜欢这玩意,那边扫了一眼,看到纹身店门口正站着几个抽烟的少年,穿一身黑色,笑着说什么。
前台没有人,许是里面有了客人在忙。
陈逆眯着眼,认出了那个人是何伟,跟之前完全脱胎换骨的打扮挺难识别的,完全没了之前的模样。
他时不时往纹身店瞅一眼,脸上带着笑,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陈逆给贺义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了几个人来,捏着手机的手指又顿住。
脑海里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周儿那句话,以后别这样了。
他记得自己问,你想让我变好吗?
书被放在桌子上,陈逆站起身,指尖压低黑色鸭舌帽,顶着炽烈阳光独自走了出去。
今天最后一个客人是个平头的少年,穿着一身很时尚的外套,单眼皮很犀利,不笑的时候某种气质上跟陈逆有些类似,周儿不自觉多看了两眼,一直到最后,他低声笑了下。
临走前问能不能加周儿的微信,周儿这才想起来,现在纹身店的门口挂着的还是陈逆的微信号。
有时候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他直接就给拒了。
周儿摇了摇头,轻笑:“不好意思。”
少年感叹地哎了一下:“我第一次被女孩拒绝。”
周儿淡声:“以后还会有更多次。”
他眨了眨眼:“真的不能留微信吗?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周儿说完,感觉余光有些空,扫向对面的咖啡馆,桌面上只有一本书,她看过去时陈逆刚好走进去,鸭舌帽挡着只露出半张脸,有些模糊。
只不过他的右手在这一系列动作中都没有丝毫动静,周儿很轻易地就能看出,他似乎受伤了,右手才疼的动不了。
少年挑了挑眉,耸肩:“得,懂了,拜拜老板。”
周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懂什么?
临走前,她收到秦羽的消息,说昨天第一天发行,这本杂志要卖疯了,销量惊人、大受好评,甚至有几个其他出版社想要把某篇专栏放入这期少女期刊中,并配图她拍摄的照片。
周儿不以为然,也并不在乎她卖的怎么样,同意去拍也都是因为于东树。
一直走到筒子楼门口,一条线忽然从杂乱无章的思绪中挑出,周儿猛然意识到某个情况的发生,瞳孔微缩,拿着手机的手指从慌乱变为颤抖,她的语速很快,显得有些急迫:“你们杂志社在哪里?”
“很多地方都有的!我们杂志社很有名的,叫微光,总部在京市,怎么了周儿姐?”
周儿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冒着寒意,快要把她侵蚀了。
“会刊登在京市日报上吗?”
秦羽明显很开心:“会呀!!!这期我们的销量很高,昨天还在跟别家谈合作,过两天的日报情感栏目会有我们一个很小的版面!会贴上我拍的照片!你喜欢看报纸吗?到时候出来了我给你寄一份!!!”
周儿手指紧紧捏着手机。
不是她喜欢,明安说过,林楠从没缺过一次日报。
作者有话说:
我说能刊登就能登()
“你要是乐意,我就永远喜欢你。你要是不乐意,就当我单相思。”
这句灵感来源王小波的——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