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喘吁吁上了山顶,正好赶上日出,天气仍旧很冷,四处弥漫的雾气缓缓散开,不是那么明亮的光线没什么温度。
天亮了些,蔚蓝的色彩逐渐变浅变亮,日出一抹红色把周边一切染得通红。
周儿往下看,一层薄薄的云浮着,深不见底,而远处山叠着山,更远处应该是海。
不知道为什么,周儿忽然想起了于似宁。
“阿宁好点了吗?她怎么上学?”
陈逆不知道她怎么忽然提起她了,回答说:“盲人学校,阿树照顾她。”
周儿点了点头。
“怎么?”陈逆见她并没有跟旁边几个女孩一样,忙着拍照录视频亦或是大喊大叫的发泄,反而很平静地吹着风。
“我就是觉得很可惜,她以后可能看不到这么好看的风景了,脑子里只会残留着以前对世界的印象,等到再大些,记忆慢慢被抹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陈逆点了点头:“嗯,没办法,医生说很难治好。”
“走吧,回去吧。”周儿说。
他们上来才不过半个小时,陈逆扬眉:“不再玩会儿吗?”
刚往前一步,周儿勾着吹到唇边的长发,鼻尖被风吹的通红,眼睛里许是进了沙土,有些干涩。
“陈逆。”周儿说:“你昨天,跟你舅舅打电话说了什么?”
陈逆骤然抬头看向她,心脏猛地一缩,仿佛在那一刻,停了一拍。
过了十几秒,他敛眸开口:“你听到了。”
周儿笑着点了的点头:“你不知道房间有多么不隔音的吗?我听完站了好一会才出去。”
空气停息了几秒。
“你不要我了吗?”周儿问。
这一句一说出口,陈逆受不了猛地把人抱紧怀抱,嗓音低低的:“没有,没有不要你。”
她还没被他养好,很瘦,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只能再用力些才能有那么几分真实感。
周儿的语气很平静,看起来无波无澜,眼圈却开始泛红。
她嗯了声。
“你以后,想做什么?如果我走的话。”
陈逆紧紧抱着人没吭声,她略显平淡的声音仿佛一个满是细针的枷锁,快要把他的心脏扎的满是血了,冷空气冲灭骨骼淌着的火,冷热交加,嗓子都卡的生疼。
“周儿,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走。”
周儿微仰着头,手指把眼角的晶莹擦干净。
声音有些沙:“你先说。”
陈逆抱的很紧,想把人揉进骨血里:“不知道。”
周儿挣脱开,陈逆害怕她此时的抗拒,抱的愈发紧了,周儿快要喘不过了。
“你先松手,我没有生气。”
陈逆试探着轻轻松开手臂,听到女孩挺镇静自若的声音。
“我今天出来的时候拿了两个硬币,上次我们玩的那个。”
上次抛完,她就把硬币随手放兜里了。
周儿两个硬币掏出来,把其中一个放到陈逆手心里。
“这个给你,老规律,如果两个人都是字,就留下,两个人都是花,就分开,一字一花就重选,一直到选出来为止。”
看似交给命运的选择,其实没有丝毫决定性作用。
两人硬币一直玩的很好,落地是字是花都能随意掌控。
周儿示意他:“你先。”
陈逆手指摩擦着硬币的表面,垂眸看了一会,又看向周儿,下一秒硬币在空中扬起,落在人的手掌心里。
与此同时,周儿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扬起了硬币,朝阳四射,在硬币上折射出光,很快抛落在手掌心里。
她握得很紧,看了一眼陈逆,两人一同展开手指中的硬币,都是花。
陈逆捏着硬币,抿紧唇没吭声,随后又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周儿。”
周儿嗯了声,回抱人着,低声问:“你想分手吗?”
他原本准备在回去之后跟她商量这件事,他也尊重周儿的选择,但没想到她那天晚上便听到了。
所以以为今天的爬山是一场告别仪式。
他那天晚上也并没有很快睡着,他想了很久,满脑子都是那个视频。
在周儿来这里之前,他是想拉着她往下坠的,想让人跟他一样被困在这个地方,永远没有生长的可能。
那么,她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珍藏的玫瑰。
可是她对他的一点好,就犹如万丈光芒,把邪恶的念头整个扼杀了。
他可以在暗无天日里沉沦至死,但他爱的女孩不行。
“不分,我们不分手。”陈逆紧闭的眼皮正战栗不止。
周儿很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害怕到颤抖,低声说:
“我只是问问而已,你别这样。”
“我觉得你舅舅说得挺对的,我昨天其实在想,如果你高中也在我们学校,你肯定不像是你说的那样是吊车尾的人,就算是,你遇到了我,我肯定也会拉着你的,我们或许会一起度过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在高中偷偷早恋,在大学谈一个简简单单的恋爱。”
“那时,你应该是风光无限、万众瞩目的存在。”
“其实你舅舅对我的评价有点夸张了,我是真的没什么追求。”
“但是想了想,更强大的胜利者才有在这个世俗里宣布主权的机会——”
她的目光坚定又平静:“而我,想成为那个站在顶点的胜利者。”
那些匍匐在地的卑劣蝼蚁,不配伤你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