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没有不得罪人的,再洁身自好的人也会有二三好友和几个看不顺眼的,朝中拉帮结派是常态,不是想独善其身就能独善其身的。
靳辅治水肯定要查清楚河道两岸是什么情况,到时候土地册子到他手上,哪里挖沟哪里修渠都是他做主,挖到谁家地了给谁家赔偿,这么一来,那些地属于谁就藏不住了。
“且等着吧,早晚有他们后悔的时候。”鄂伦岱也不发愁,他把他自己的活儿干好就行,反正他查完事情就回京交差,之后那边派谁去处理还是得皇帝做决定。
河道水利牵扯太多,盘根错节理都理不清,他还是更喜欢去漠北草原和那些马匪干仗。
别看草原上整体看上去没中原过的好,其实那些马匪比蒙古王公还有钱。
世上来钱最快的就是抢劫,草原广阔,来往商队颇多,还有些脱离大部队放牧的小部落。每年都有悄无声息消失在草原上的小部落,要么是举族搬迁到其他地方生活,要么就是被马匪盯上然后全部落覆没。
打劫正经商队的事情他干不出来,打劫马匪那是没有半点心理障碍。
商部已经和晋商的几个头头定下协议,今后晋商依旧可以在草原经商,但是经手的货物要经过朝廷检查,不该碰的不要碰,只要不碰禁区,朝廷不会干涉他们赚钱。
民间的各大镖号他们也交涉过了,统一听从商部的安排就是。
他们先把经常出现在商路上的马匪团体给灭了,清理出来几条安全的商路,然后再让商队通行。至少让那些马匪知道,那些商队是朝廷护着的,敢打他们的主意就做好被掀老窝的准备。
当贼就要有当贼的觉悟,官兵杀贼是天经地义。现在又不是不落草为寇就活不下去的时候,不干违背朝廷禁令的事情也能吃饱穿暖,非想不开要当贼,不打他们打谁?
鄂伦岱对接下来的差事充满热情,找到人生的方向之后,感觉以前天天和他阿玛打架的日子简直是浪费时间,有那些时间他能多学一种算账的方法了。
果然,世上最没有的就是阿玛这种生物,自从离开他那看一眼就烦的阿玛,阳光都灿烂了不少。
常宁啧了一声,“也就是说,咱们在外面待不了多长时间就得回京?”
看大表哥这兴奋的样子,时间久了估计他也不乐意。
鄂伦岱点点头,估摸着说道,“最迟四月就得回去,再晚的话就该下雨了,要是安排不好,等到七八月汛期来到,今年十有bā • jiǔ还会遭灾。”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风调雨顺,年年遭灾也太难了。”常宁叹了口气,还带着属于少年人的天真。
马车里,隆禧正在和薛凤祚几人说话,正好说到这些年黄河水患频繁,亲兄弟不愧是亲兄弟,七阿哥想的同样是风调雨顺为什么那么难。
也是,如果随随便便就能风调雨顺,他们求神拜佛也不用求了。
隆禧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等外面温度上来了才出去骑马。
马车里的几位技术型人才只会和他说水患相关的,大表哥那儿能听到更多深层原因,两相结合才能得到最准确的真相。
好吧,他就是想知道,宋朝治水真的有那么天怒人怨吗?
黄河是他们的母亲河,这个母亲脾气不太好,以前就经常发大水。这个以前,能前到没有史书记载的史前年代。
两汉之后开始大规模治理黄河,之后黄河就安生了不少,足足八百多年没有出现过大的水患,直到宋朝老赵家开始当家。
宋朝几代皇帝强行修改黄河的河道,想要将黄河改造成天险,打着“以水为兵”的主意,他们靠兵力打不过辽人,用洪水把辽人逼退也一样。
这种荒唐的主意,脑子被门夹了都想不出来,偏偏皇帝当真了,来来回回折腾黄河的水道,洪水没把敌人击退,却淹了中原好些地方。
之前的朝代治水是保住百姓,老赵家的一通折腾非但有害无利,还为祸后世。
金兵攻宋朝的时候,黄河天险没能起到作用,反而大坝决堤,将沿河全部变成汪洋。
坏口子一带打开,再想治理就难了。
千里泽国,民不聊生。
两汉大规模治理之后安生了八百多年的黄河,就这么硬生生的被折腾到年年泛滥,后来蒙古打到中原,对泛滥的黄河和支流其他河年年都要修,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当年不会发大水。
因为黄河被宋朝脑袋抽掉搞崩了,元朝不敢对漕运抱太大希望,所以重要的粮食物资都是从海上运,海运的成本不比漕运高,还不用担心发大水改河道,就算河道实在治理不好,南方的粮食丝绸也能运到北方。
明朝治水出了个潘季驯,既要治理水患又要保证漕运。
黄河水患频发,前朝潘季驯提出束水冲沙法,河道不再往外加宽,而是收紧,利用水流冲过的巨大冲击力将河底的淤泥冲走,如此来代替人力的挖淤泥。
他们如今治水,继承的也是潘季驯的束水冲沙法。
这或许不是最好的法子,但是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容易出成效还不容易留后患的法子。
鄂伦岱对治水不太了解,但是他知道漕运里的弯弯绕绕,如果不是要保证漕运,疏通水道就会轻松很多,但是不保证还不行。
漕运存在数百年,衙门和内河沿岸的百姓都靠运货为生,漕运一停,牵扯出的利益网太大,当时的大臣死活不同意学元朝重视海运,一方面是元朝暴虐,他们推翻□□建立新朝,自然要否定前朝的全部,另一方面就是自己也牵扯其中,不想让钱袋子消失。
不管怎么说,总之就是海运成本高不方便,遇上大风大雨连人带货全部玩儿完,左右没人真的会去考察海运和漕运的成本究竟哪个高,反对就完事儿了。
隆禧听的双目无神,“所以,漕运和海运究竟哪个好?”
“各有各的好,不过如果真的去算的话,海运要压漕运一头,只成本这一项,漕运就比海运贵多了。”鄂伦岱耸耸肩,如果按照前朝那些当官的所说,他们大清也是推翻前朝建立新朝,改漕运为海运没毛病。
一个二个反对的那么厉害,查下去肯定有利益牵扯,跟现在徐乾学那些人反对靳辅当河道总督是一个道理。
隆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哥,你说三哥知道这回事儿吗?”
“应该知道吧,皇上那么聪明,朝臣当初反对重启海运的时候他就能猜到不对劲,不过之后有没有仔细琢磨咱就不知道了。”鄂伦岱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手,压低声音说道,“阿哥爷,这事儿只能皇上自己出手,你千万别管,漕运牵扯到的地方太多,这种得罪人的活儿咱不干。”
常宁也凑过来,拿胳膊肘戳戳傻弟弟,“听见没,不准仗着自己在宫里就什么都敢说,要是真把那些人得罪狠了,他们集体向三哥施压,没准儿最后能把你赶出京城让你回盛京老家自生自灭。”
鄂伦岱煞有其事的接道,“大冬天的,冰天雪地,连件厚实衣裳都没有,别人在家暖暖活活,阿哥爷只能吃树根,关外的冬天比关内难过多了,盛京的天气冷起来,轻轻松松就能冻死人。”
隆禧:眼神逐渐呆滞.jpg
“我也没说什么,你们别吓唬人。”
常宁瞥了他一眼,“你敢说你回去后不会去三哥那儿胡说八道?”
隆禧:……
“这是事实,事实怎么能算胡说八道?”
七阿哥梗着脖子试图为自己辩解,可惜旁边的俩人谁都不愿意听。非但不愿意听,还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无权无势的宗室子弟过的有多惨。
从太.祖皇帝兄弟俩到现在,大清宗室子弟的数量是与日俱增,但是官职爵位只有那么多,皇帝谨记前朝的教训,不可能弄出那么多纯靠朝廷来养的王爷贝勒,所以能封王封贝勒的其实并不多。
即便封王封贝勒,也可能没有实权,更何况那些辅国将军辅国公。
要是连辅国公的爵位都没有,一个光头阿哥被赶回盛京老家,那边天气难熬,留在关外的八旗也比京营八旗彪悍的多,他们简直不敢想那是什么情况,那边的大雪比人都高,真的能成功活过冬天吗?
太.祖皇帝当年能进山采人参来养活自己,某人有本事进山吗?他知道野生人参长什么样吗?
常宁一边说一边往他弟身上瞟,看着他弟那小身板,此处无声胜有声。
隆禧:!!!
干什么干什么?有必要这样吗?
他都答应不说了还吓唬人,干脆直接把他弄成哑巴得了?
过分!
作者有话要说:隆禧:[○?`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