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七哥太过分了!我去找他!”九公主小脸涨得通红,一下子跳起来,顿时忘记了追问李未央的话,怒气冲冲往凉亭的方向去了。
拓跋真突然笑起来:“县主真是聪明,知道九妹的软肋在哪里,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
他刚才被永宁公主请去饮茶,拓跋玉却要留下和那丫头说几句,他们便先行一步,可是迟迟看不见拓跋玉前来,不禁起了疑心,正好九公主闹着要出来,他便借口带了她出来一探究竟,谁知却看见李未央和拓跋玉坐在凉亭里相谈甚欢,这幅场景令他心里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李未央拒绝了他的提议,却对七皇子笑得那么开心,让他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而他此生,最痛恨这种感觉!
目光落在李未央异常平静的脸上,拓跋真冷下脸来:“李未央,你似乎押错宝了!”
李未央微笑起来:“三殿下,未央相信自己的眼光。”
拓跋真的面孔一下子变得寒冷无比,他表情冷峻,站着不动,只拿目光盯着李未央,李未央神情正常,可是身后的白芷却心里一寒。她平常跟着小姐也见识了不少人,比如大小姐的伪善、大夫人的恶毒,但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打从骨子里冒出来的畏惧。
就在白芷和墨竹都如临大敌的时候,拓跋真突然笑了,他的笑容很温和,可是那其中却颇有深意。李未央冷冷望着他,相比毫不掩饰的狰狞面目,这如暗夜森林一般的深不见底更叫人害怕,因为你永远也猜不透他想要什麽,就像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漆黑之中埋伏著什么样的猛兽怪物!
拓跋真一言不发,一把拉住李未央,快步将她拖着走。李未央怒道:“你做什么!”
拓跋真冷笑:“看看我们还未分出胜负的棋局!”
谁知李未央冷冷地甩开了他:“不用你带,我自己可以走!”
拓跋真眯起眼睛,却看到李未央快步从他身侧走过去,不由冷笑一声,跟了上去。
李未央回到凉亭,却看到九公主正吊在拓跋玉的手臂上,缠着他说话,拓跋玉看到李未央去而复返,不由露出点吃惊的神情。
李未央冷冷挑眉,在凳子上坐下:“我是被请来观看棋局的。”
拓跋玉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盘,他没想到拓跋真居然还在计较这盘没下完的棋,不由笑道:“既然如此,三哥先请。”
拓跋真微笑着坐下,继续执子。李未央冷眼旁观,看到盘中黑白二子厮杀激烈,缠斗不休。局势上旗鼓相当,一时倒也难分胜负。
李未央虽然于女子擅长的琴技舞蹈女红等方面都不精通,但棋——拓跋真是最喜欢下棋的,为了讨好他,她也是狠狠下了一番功夫。只是从前,她为了让他开怀,都是费尽心思让他,并且还要输的不着痕迹。现在再坐在这里看他与人下棋,还真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拓跋真的黑子与拓跋玉的白子在棋盘里全搅在一处,简直象两军贴身肉搏,混战成一团。
李未央看的很明白,这两人棋艺相当,所以才胶着在一起,如想取胜就必须肯舍弃局部,跳出混战的圈子,着眼大局。
拓跋真的目光冷凝,一颗棋子夹在两指间好半天也不曾落下。
九公主趴在李未央的身边,歪头问道:“你瞧他们谁能赢?”
李未央淡淡道:“他们二位旗鼓相当,都是擅棋之人,要决出胜负,还要一番苦战。”
她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明白,棋如人生,下棋的时候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真实性情。拓跋真善于运筹帷幄且行事周密,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他唯一的弱点就是百般掂量,心思太谨慎。而拓跋玉呢,为人又太过漫不经心,聪明是聪明,太容易被人钻空子,若遇上拓跋真这种对手,一着不慎就满盘皆输。
果然如李未央所说,两人僵持良久,直到九公主都趴在桌上睡着了,还没有分出胜负,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不一会儿,老夫人着人来请:“县主,该回去了。”
拓跋真淡淡道:“告诉你家老夫人,县主在为我和七弟做评判,待会儿我亲自送她回去就是!”
这还不放人!李未央皱眉:“有九公主在就行了!”
拓跋玉却也抬头看了李未央一眼:“九妹可是个小孩子,她睡得香喷喷的,不好打扰,还是请县主劳累一下吧。”
李未央腾地站起来,取过拓跋玉一直在手里的白子,飞快地在棋盘上落下。
拓跋真突然变色,李未央转头看看他,脸上现出了一抹笑容。她生得十分清秀,这一笑别有味道,把拓跋真一颗心震荡得砰砰作响。
棋盘上黑白胜负已分。
九公主被人推了一把,突然从桌子上跳起来,一看到这情形,立刻欢呼:“啊,七哥你赢了!”
拓跋真冷冷地望着李未央,李未央压抑着眼睛里的不耐烦:“两位下完了吧,我现在该回去了。”
拓跋玉转头看了一眼花园,的确,大多数的客人都已经离去了,他淡淡一笑道:“今日多谢县主的帮忙,我才能赢了三哥一回,后会有期。”
李未央点点头,带着白芷和墨竹快步离去。
这时候,只有李敏德还在马车前等她:“刚才府里有人来报说南安侯夫人来访,老夫人等不及,已经提前坐马车回去了,一同回去的还有大夫人和大姐,听说五皇子看到天黑了,怕路不好走,还亲自护送。”
李长乐刚刚吃了亏,自然是没脸久待了。五皇子向来喜欢做护花使者,也没什么稀奇的,李未央点点头,道:“我们上车吧。”
上了马车,一路向丞相府而去。刚刚走到西四胡同岔道口,突然听到外面有人道:“县主,外头刘御史家的马车不小心翻车了,咱们得绕道走。”
白芷掀开车帘,看到外头果然是乱糟糟的一片,一辆马车翻在路上,不由皱起眉头:“小姐,咱们得换一条路了。”
公主的别庄在郊外,天色已经黑了,看来要尽快回府才是,李未央看了一眼天色,道:“那就绕路吧。”
李敏德前所未有的沉默,他的容貌本就生的出色,此刻在马车上只燃着一盏烛火,光影摇曳之下,他的出众相貌看在别人眼里,只觉恰到好处,竟像能生生楔到人心坎里去似的,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潋滟美态。
李未央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有一点陌生。
初次相见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可是看到现在的她,竟然令她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眼前的李敏德,不过是一个塑造出来的影子,也许自己,从来不曾了解过真正的他。
李敏德抬起眼睛,突然意识到李未央正瞧着他,突然一怔。
李未央见他露出吃惊的神色,反倒笑了起来。
李未央皮肤细腻,眉目宛然,自有一番江南山水般的清秀可人,虽远不及李长乐国色天香,但一笑脸上便现出一双极深的酒窝,叫人看着悦目。明明经历过无数灾难,可她的笑容却清明如雨后蓝天,仿佛那些污秽龌龊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时之间,李敏德说不出话来。
李未央问道:“今天你可见到什么人?”
李敏德一愣,随即道:“见到什么人?”
李未央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想了想,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男子佩戴的玉冠,然后取下李敏德头上的旧冠,轻轻给他换上。
“今天是你的生辰,你忘记了吗?”
李敏德一愣,随即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头上的玉冠,随后问道:“真的?!”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却始终记不住自己的生日。
李未央眼光复杂,良久,她才温言道:“你瞧,时间真快,你又长了一岁了。”她以为他全心全意依赖她,相信她,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秘密变得比她还要多了。
听出了她话中有话,李敏德有苦难言,他的身体微微一颤,说:“要是可以,我宁愿永远和从前一样。”这倒是真心话,他不希望李未央误会,但现在这种情形,他又不愿意让她为他更加担心。
见他始终不肯说实话,李未央轻轻叹息一声,“你也累了,先闭目休息吧,到了我叫你。”
李敏德身子又是一颤,李未央一向与他亲厚,从来不在他面前冷面以对。这一句话口气极淡,很值得玩味。他深吸了口气,咬着嘴唇偏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怪我。”说着,流露出的神情无比的落寞。
李未央的目光变得柔和异常,她将满怀的心事都压了压,温和地说:“我不是在怪你。”
李敏德眼中瞳仁收缩了一下,脸色变得死一样的白。李未央见他发冠歪斜,很自然的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以前她就常这样做。李敏德猛地抬头,通红的双眼里是决绝的表情,突然道:“我有话要告诉你!”
看他这样郑重,李未央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否将他逼得太紧了!
就在这时候,白芷忽然听到身后有异响,她向窗外看了一眼,只瞧见几道影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来。她大喝一声“小姐!”
马车突然整个翻了,李未央等人都因为惯性被甩出了马车。李未央大骇,想也不想,拉着李敏德往随行侍卫的身后躲去,然而才跑出两步,黑影已经来到他们的面前。
来人的数量无法确定,足足有二三十人,一色的黑衣,行动利落,和丞相府十名保护马车的侍卫战成一团。原本路上走着的的行人一哄而散,纵然是没有跑的,也都躲地远远的。
李敏峰紧紧皱起了眉头,李未央攥紧他的手,两只交握的手早已沁出汗水。
“小姐,怎么办啊!”白芷吓得脸色完全变了,和墨竹两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你们……”敌人的目标是她和李敏德,未央转过头,放低了声音,“不要乱动,找地方藏起来,离我们越远越好!”
白芷和墨竹轻轻点头,白芷低声道:“小姐千万也要小心!”她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是累赘,还不如赶紧跑回去找人!所以一路拉着墨竹飞奔而去。
那些黑衣人看着白芷和墨竹离去,目标不是她们,也并不曾追究,只是排成半圆把侍卫们围在其中,侍卫们拼死反抗,可黑衣人毕竟占多,渐渐占了上风。
一阵微风拂过,隐隐有血腥气扑面而来,一道寒光扑面而来,李未央察觉不对,当即一个错步挡在李敏德身前。好在下一瞬间,刀光剑影,两个护卫冲杀过来,合力把李未央和李敏德护在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