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平毕竟心机深沉,闻言不动声‘色’地望了齐国公一眼,眼中略带指责,然后他转头望向李未央,道:“你到底有何道理!”
李未央脸上挂着冷漠的笑容:“我越西的礼,乃是不以年纪排行论尊卑的,两位伯父不过普通官员,更加没有爵位在身,怎可和祖母陈留公主、我父亲齐国公同桌而食,尤其大伯父还身在右侧尊位?分明是视礼法尊卑于无物。刚才开宴,我父亲尚未说话,两位本是客人,却自以为得计,竟然先行代主人开口。若是天底下人人如你们这般没有规矩,没有上下,没有尊卑,国威何以壮?君威何以明?天下何以稳固呢?!你们自诩懂得规矩,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要别人来提醒吗?”
元英的脸上挂着惯常的微笑,他就这么笑着看李未央。这丫头可真是毒辣,说的话分明是在提醒对方,你们早已被赶出了郭家,没了继承国公位置的权力,居然还坐在主人的位置上,根本是不知尊卑,寡廉鲜耻!这话别人听起来没什么,可郭平却觉得一瞬间如坠冰窖。
他是嫡子,又是长子,若是当年没有陈留公主进‘门’,没有生下郭素,他今日就是堂堂正正的国公爷,何至于区区一个尚书?!这本就是他心中最深处的痛楚,最厌恶别人提起。郭素一直忍让于他,对方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这爵位是被对方抢走的!所以千方百计地来羞辱郭素……可他没有想到,居然当面指责他的人是郭嘉这个丫头,他几乎当场要站起来给这个侄‘女’儿一个狠狠的巴掌,可是一瞬间对上那双古井一般的眼睛……李未央嘴角带笑,站在他面前,一双眼睛里面却是带着冷酷的寒芒,他竟不寒而栗,手足似僵。
如梦初醒般,郭平突然意识到,这‘女’孩从入座开始,一直等着这样的机会发作,若是自己开口反驳,怕是要得到更大的羞辱。
他下意识地看了齐国公一眼,这时候应该是他呵斥自己的‘女’儿,然后理所当然地把位置继续让给自己。从前这么多年,郭素一直是这样的谦卑,他应该会这样做的,因为这是他亏欠自己的!可是出乎他意料的,齐国公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对方的眼底,燃烧着的是压抑着的怒火。可这发怒的对象,明显不是郭嘉!
郭平心头一沉。李未央已经走了过来,迫视着他,冷冷地道:“大伯父,你怎么不回答我呢?侄‘女’儿不懂规矩,正等着你的教导呢!”
郭夫人虽然担心,却也觉得解气,这么多年了,齐国公一直都忍让着对方,但这并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兄弟情义,可某些人却根本不知道感恩,不知道珍惜,非要这样咄咄‘逼’人,怎么能怪李未央给他们难堪呢?!这是他们活该!
郭素的儿子们也都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幕,而郭平、郭腾的子‘女’们都对李未央怒目而视,只可惜,他们谁都不敢发怒,因为郭敦是个火爆脾气,敢去惹他妹妹,怕是要被他活生生胖揍一顿,到时候场面怕是要变得异常难看。
李未央还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等着郭平的答案。郭平只觉得冷汗从他的脖颈划过,浸湿了衣襟,一直蔓延到他的‘胸’膛,他努力撑起属于伯父的威严,死死地抿住嘴角,抬头一脸震怒地盯着对方。
整个大厅都静极了,众人几乎能感觉到呼吸的声音。
元英一直默默望着李未央的背影,郭平和郭腾都是有军功的,手上无一不曾染过鲜血,面相威严不说,‘性’格也是十分的刚毅,寻常‘女’子到了他们跟前要是多说两句话怕是就要‘腿’脚发软。可是李未央却是丝毫都不畏惧,简直比寻常男子还要悍勇十分,元英看着她,却突然笑了笑。
这才是他期待之中的妻子,既有美丽的外表,又有坚强的内心,直面敌人的时候比男人还要凶悍,不是吗?为什么当初他竟然没有看出来,还那样的排斥她呢?就在所有人以为郭平要当众失态的时候,郭平忽然朗声笑了出来,他侧头向左一的郭腾道:“的确,是我们逾越了。”说着,他竟然主动站起,将位置让了出来,坐到了下首。随后,他看了齐国公一眼,道:“三弟,是我一时糊涂,忘记了规矩,还请你不要见怪!”
他又恢复了请罪时候的彬彬有礼,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就像是会变脸一般,可见心机十分的厉害,忍功也很了得!
齐国公面上掠过一丝快得看不清的悲伤,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陈留公主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十分复杂,当初她一时怜悯任氏留下的三个孩子,让他们和郭素一起长大,本以为这样对方便会明白事理,谁曾想,养出来的却是三头白眼狼呢……
郭腾冷笑一声,道:“好了,规矩讲完了,咱们也该好好讲一讲人情了吧!”
李未央扬起眉头,似笑非笑:“不知二伯父说的是什么人情?”
郭腾脸上带着一丝冷凝,道:“人家千里迢迢来寻找齐国公,难道国公爷不该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玉’姬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泪流满面,如风中的弱柳般,哀凄‘欲’绝地站在那里,刚才还红润的脸‘色’如今已经变得十分苍白,惹人怜惜的模样。郭夫人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郭腾这意思,是非要‘逼’着国公府收下这位姑娘?凭什么?自己的夫君自己最清楚,这些年在战争中救下的孤‘女’弱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谁也不曾就这么厚颜无耻地赖上来,难道救人还救出一把火来了吗?
郭澄闻言,不由道:“不知二伯父所言,是怎样的‘交’代?”
郭腾笑道:“在救助这位梁姑娘的时候,齐国公可是揽住了人家的腰,可还记得吗?”
齐国公面‘色’‘阴’沉,这少‘女’如今不过十*,六年前也不过十二三岁,在他心中,着实和他的‘女’儿没什么两样,她被人强行掳走,他一箭‘射’杀了叛军,将她救了下来,亲自护送她回去,得知她是故人之‘女’,便留心照顾,再加上他的亲生‘女’儿也是在病‘乱’之中失踪,所以他才对她多加了一分关怀,可却没有想到六年之后,这少‘女’居然上‘门’来寻这样一个说法。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父亲救过的人,全都是无辜的弱者,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妇’也有少‘女’,若是他们全都赖上‘门’来叫父亲负责,这齐国公府岂非变成收容之所了么?更何况,当时这姑娘不过十二三岁,又在危难之中,竟然也如此懂得男‘女’之妨,还真是不容易啊!”
‘玉’姬早已不忿李未央说话语气,恼怒道:“郭小姐,我敬重你是国公爷的千金,才会特别忍让你三分,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任意羞辱我!我是好人家的‘女’儿,你怎么能话中带刺?!”
李未央还未来得及说话,郭敦已经忍不住道:“你若是真要找人负责,当初那歹人掳走你的时候,你怎么不为了保护贞洁自尽?难道我父亲救了你,还救出一个祸患来了吗?”寻常豪‘门’富户之中,若是真有小姐被人救下,固然也有以身相许的,但这件事情发生在战‘乱’之中,谁还管得了那么许多,感‘激’郭素都来不及了,哪里会给他找麻烦?可这梁姑娘偏偏千里寻上‘门’来,不是看中郭家富贵,受了人挑唆又是什么?!
李未央看了郭敦一眼,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事实上,不过一个弱‘女’子,父亲留下她不要紧,可郭家那两个兄弟一肚子坏水,李未央敢保证,今天齐国公若是心软留下了这个‘女’子,明天他们就会找人参他一本,说他战‘乱’期间‘淫’rén • qī‘女’之类的话……这样的罪名,纵然是国公府也是承担不起的!父亲多年来的清誉也要受到影响!
宫中的事情败‘露’,他们竟然还不肯死心,这一对兄弟,还真是歹毒!
听到郭敦说的话,郭腾冷笑一声,道:“满口胡言‘乱’语!梁家父母全都是知书达礼之人,梁小姐亦自幼熟读诗书,对于一个‘女’子的闺‘门’‘女’训,三从四德,最是知道,从不肯越规失礼一步。在白州的时候,不是没有名‘门’富户向梁小姐求婚的,她就是不为所动,依旧恋着三弟,可见她报恩之心了。便是到了大都,为了防止别人疑心,耽误了三弟的前程,我特意让她用歌姬的身份进府,到了府内她更是很难越雷池半步,见了面生男子,别说是说话,连看都难得看多一眼,可以知道她极为看重贞洁!我府中的人,哪一个不说她贤惠温淑的,似这般的‘女’子,岂是金钱可以打动于她。我真是羡慕三弟,得到如此红颜知己,你真是要好好珍惜啊!”
这一番话,把所有人都说得目瞪口呆。这郭腾字字句句都说梁小姐看重贞洁,所以才千里迢迢地来寻找齐国公以身相许,照着这架势,若是齐国公不肯收下人,岂非是白白耽误了人家小姐?!
果然,梁‘玉’姬又落下泪水来:“若是国公爷厌恶我,不愿意收留,那我情愿一头撞死在国公府‘门’前!”
一头撞死?!这样等于告诉所有人齐国公负心薄幸,丢弃了她?!郭夫人面上已将是怒到了极点,冷声道:“我夫君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来害他?!”
谁知梁‘玉’姬闻言,竟然扑倒在郭夫人面前,泣不成声道:“夫人,夫人!我不求做妾,只求为婢,甚至可以不要名分,只要让我伺候齐国公,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啊!”在白州的时候,的确有富户来向她求婚,只不过她父母皆亡,又无恒产,叔父死去之后,婶娘只是把她当成摇钱树,她当然不肯从命,想尽办法逃了出来,却遇见郭腾。她不管郭腾是什么目的,只想着要进国公府!因为郭素虽然年纪比她大许多,却面容俊朗,身家丰厚,更是堂堂的国公爷,若是她能够进‘门’,凭借着她的年轻和手段,早晚有一天能够坐上侧夫人的位置,到时候,荣华富贵是指日可待!她自然要卖力演出了!
郭夫人气得头都痛了,更是一腔怒火发不出来。她毕竟是国公夫人,对这样死皮赖脸的‘女’人既不能打也不能骂,不管怎么做都会失掉身份,偏偏她又十分耿直,几乎浑身发起抖来。就在这时,李未央走到了她的身边,用手扶住了她,轻声道:“娘,古语有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父亲好心好意救了梁小姐,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郭府‘门’口呢?传出去,岂非叫人家说咱们不够宅心仁厚吗?”
郭夫人惊讶地看着李未央,不知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才她不是还那样强烈地反对吗,怎么话锋一转,意思就变了?不光是郭夫人,在座的其他人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事实上,齐国公若是赶走梁‘玉’姬,那些人一定会大肆宣扬,胡‘乱’栽赃,说他不尊礼法,背信弃义,但若他留下这个‘女’子,明天就会有一本奏章参到皇帝面前,说他出征在外如何与‘女’子结‘交’云云……一边是流言蜚语,一边是严厉诘问,不管怎么选择,郭家都会面临极大的难题。
元英微笑着看向李未央,他真的很想知道,她会怎么处理这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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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同姓氏应该是堂姐!你又头晕了!
小秦:我去SHI了,别拦我!
编辑:去SHI吧!
小秦:你好无情你好无情你好无情你真的好无情!你师父一定是诸葛神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