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桌上的菜色,还真是娘娘以前爱吃的。”郭夫人道。
“谁不是呢!”郭惠妃没自己因为娘家亲人要来,特意吩咐多加了四五个菜。
李未央瞧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心头想到,听闻裴皇后性喜奢侈,郭惠妃却十分简朴,完全是两个极端,难怪互相看不顺眼了。
午膳之后,元英便告辞了,他已经有自己的差事,在这里停留这么久已经是很难得了。郭夫人看着他远去,不知怎么的又回头看了一眼李未央,脸色有一点古怪。
李未央故意当做没有看到她的眼神,面容平静。
这时候,郭惠妃站起身,道:“咱们去散散步吧。”
午膳之后需要消食,这是正常的,但郭惠妃所谓的散步,也不过是由郭夫人和李未央陪着,从院子的东头走到西头,一边聊天一边走,而并不是像李未央在大历宫中一般,特意去御花园散步,可见两个国家的许多规矩都是不同的。若是郭夫人事先没有关照,李未央可能真的要吃不准该怎么做了。
两位贵夫人在院子里散步,李未央却站在台阶上,看着两旁的朱墙青白石底座,心里想,郭惠妃从在郭家那么友好的家庭成长,却要投入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余生也要在这样的深宫之中度过……真不知道她是如何熬下来。李未央上辈子已经尝过这种滋味,也恨透了这种漫无天际的等待,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品尝一次了。元英的确是个好的婚配人选,只可惜,他出身皇室,将来的麻烦也很多,她不愿意再冒一次险。所以,只好当作没发现郭夫人的期待了。
这时候,郭惠妃回头看着她,突然道:“嘉儿和咱们一起待着实在是太闷了,让宫中的戏班子来唱出戏,咱们也热闹一下。”
郭惠妃完全都是好意,李未央不好拒绝,于是,戏班子很快在郭惠妃的院子里搭起来。唱的都是一些大团圆戏,其实都是看腻了的,但看戏也讲究个心情,郭惠妃性子爽朗,又和嫂子很投缘,所以气氛更加融洽。
此刻,旭王元烈已经进了宫,当然,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去见李未央,他是进宫来陪皇帝下棋来了。老太监张忠替他带路,一边偷偷打量这位新上任的旭王爷。起来,老旭王殿下的确忠心陛下,不曾冒犯过圣意,至少,在当初陛下没登基的时候,也曾有人想过要拥立旭王登基,只不过他从来就没那个意思,反倒尽心尽力地辅佐如今的皇帝。比起那个恃宠而骄的裴将军,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所以不管是朝堂上还是后宫里头,都要敬重他三分。
只是,所有人都以为炙手可热的王位会由旭王长子继承,却突然冒出这么个私生子来。张太监偷偷瞧了元烈一眼,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十分神采夺目。
元烈眼眸一瞟,便看见张太监怔怔的眼神,口中问道:“张公公看什么?”
张公公心翼翼地开口:“王爷气势非凡,很有当年老王爷的风范,实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奴才瞧着心中不免替他高兴啊……”
这种话,骗鬼也没有人相信。元烈嘴角轻扬,竟有几分暖色:“哦?是么?”
张公公心里却是犯了嘀咕,他总觉得元烈的相貌跟一个人十分相似,到底是谁呢?印象之中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一闪而过,他突然心头咯噔一下,又下意识地看了元烈一眼。不,绝不可能!
“张公公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吧,听闻当年还服侍过栖霞公主。”元烈漫不经心地道。
张公公的眼皮子一跳,四下里看了看,左右都没有人,这才松了口气,赶紧道:“王爷,老奴知道您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可有些人有些事,在这宫里头可是禁忌。”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后,都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当年的那个人,谁知元烈竟然毫无顾忌地了她的封号。
栖霞公主啊……张公公的心头掠过那个美丽却单薄的影子,只觉得身体发僵。直到现在他都忘记不了栖霞公主死去那一天的情景。那时候,栖霞公主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所以他们这些太监宫女都是轮流值守,一直心翼翼地看管着她。可有一天,她的神智却莫名清醒了,还很高兴,特意请了陛下来话。尽管只是了一会儿话,陛下已经开心的要死了,他们这些下人以为公主的病情已经好转,便放心了许多。所以那天晚上,谁也没有预先感知会出那样的事。第二天,陛下刚醒来,就听见有人在尖叫“不好了,来人哪,死人了,死人了啊——!”他慌忙爬起来,却发现栖霞公主不见了,带着人慌慌张张地赶到荷花池的时候,只见一双娟秀的绣鞋,整齐地摆放在了荷花池的旁边。
栖霞公主是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寝宫,穿过花园,到了荷花池边上。大家都看得见,公主穿着她最心爱的衣裙,溺死在开满粉色芙蓉花的荷花池里,打捞上来的时候,却是面上带着微笑的。这种场景,只怕见过的人一辈子都忘不掉。实在是太可怕了……
陛下眼睁睁看着她死于非命,却是万刃裂心的模样,哇的一声喷出大口的血来……
张公公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看着元烈,再一次叮嘱道:“王爷,您别再那个名字了,老奴听着都害怕!”
“是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元烈若有所思地微笑起来。
张公公看着元烈的面孔,心头突然掠过一丝奇异的念头,声音陡然下降了三度:“王爷,奴才听人提起过,您时候都是在宫外长大的,之前怎么一直没有回来寻亲呢?”
元烈打量着这个十分精明的太监,不动声色道:“是啊,我原本身体不好,父王便让我一直留在外头养病,府里的情况,你必定也是知道的。若是回来,我怕是长不到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