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怡低下头,看着沾满砂砾的鞋说:“我想到你跟我说的那些话,就告诉他说,我不需要他道歉,只希望他能在婆婆说我的时候,帮我说两句话。”
“然后呢?”
“他的说辞没变,说他妈当家做主惯了,他的话未必有用。”杨怡声音哽咽,“薇薇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后背都冒冷汗了,六年啊,从我嫁到他们家,到我来随军,他吃穿住行,读书上学,到找工作娶媳妇,全是我在给他操持,平时说起来,他总说我对他好,以后要报答我,结果,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你嫁到齐家的时候,他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杨怡点头:“那会他已经十四岁。”
“那就是了,虽说长嫂如母,可你嫁过去的时候他亲妈还在世,自己又已经是半大孩子,你做的他能记住几分,真不一定。”
林薇话音一转,安慰说:“但你自己有丈夫,有孩子,也不需要他能记住你几分,反正只是小叔子,心寒了,当普通亲戚处,甚至干脆不搭理,不都在你自己?”
“你说得对,我有丈夫,有孩子,他记不记我的恩情都不重要。”杨怡说完,却又忍不住咬紧嘴唇,“可你说,齐涛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想搞清楚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不难,难的是搞清楚后,你要怎么办?”
“你是说?”
“如果他不知道,当然一切都好,让他想办法把你那婆婆和小叔子送回老家就行,眼不见心不烦。但如果他知道,却装作不知道,你就需要考虑清楚,以后还要不要跟这个人过日子了。”
杨怡问:“可我不跟他过日子,还能跟谁过日子呢?”
“你只是跟他结婚,不是卖给了他,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散,法律是允许离婚的。至于以后找谁过日子,那还不是看你自己的想法,就算你不想再找,自己过日子不也行,又没人规定女人必须找个男人搭伙。”
林薇话音刚落,杨怡就摇头说:“离婚?不成不成……”
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人心里,结了婚就是一辈子,脑子里根本没离婚这事的存在。
就是林薇自己,第一次听说有人父母离婚时也吓了一跳,只是当时那少年太可怜,她才努力克制住了惊讶,绞尽脑汁地去安慰他。
但当时的林薇的确是震惊的,所以哪怕过去了很多年,她已经记不得那少年的模样,但她仍清楚地记得他当时说的那些话,以及自己当时的感受。
事实上,林薇彻底消化这件事,还是大运动越演越烈后,许多夫妻因为立场不同,或主动,或被动地离婚划清界限,她才知道婚姻真的没有坚不可摧。
不过林薇这么说,只是想多给杨怡提供一条路,并没有非要她离婚的意思。因此,见她不太能接受这件事,林薇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只道:“如果你还想跟他过日子,那我劝你不要继续深究这件事,没必要。”
虽然不去深究,杨怡心里难免梗着刺,但如果查出身边睡着的是一头中山狼,过去的夫妻恩爱只是一场梦,这根刺不会拔出,反而会变得更粗,更扎人,如果杨怡还想跟他过下去,日子也会更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