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孩子蹦蹦跳跳要买。其他孩子也跟着起哄。
生意上门,邓舒月速度却跟不上,急得她额头隐隐沁出汗来。
苏以沫这边收完钱,帮她一块拧。她动作飞快,明明容易爆炸的气球,在她手里却好像面团,随意揉捏,很快就拧出一个造型。
小孩子拿到了心仪的气球,蹦蹦跳跳离开了。
她帮着拧了两个,花甲这边又忙了起来,她立刻放下气球,跑过去帮忙。
好不容易等到两点,客人渐渐散开,三人才终于有空歇息。
张招娣见女儿跑得满头大汗,赶紧给她擦汗,并称她“能者多劳”。
苏以沫俏皮地眨了眨眼,“我不是能者多劳,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她滑稽的表情逗得邓舒月情不自禁跟着笑起来。
福莲花园这边生意非常红火,张招娣甚至还遇到拆迁村的人,看到她们到这边卖花甲,立刻呼朋唤友过来买。
遇到生人时,他们也会积极帮忙推销,好似摆摊的几人是他们的亲戚。
张招娣见他们热情帮忙,也不小气,每人多送两把花生。
下午六点多,三人就回去了。邓舒月这边也卖了十三个气球,其中有好几个都是苏以沫帮她拧的。即便如此,她胳膊还是拧酸了,心里暗暗佩服妈妈之前真的太辛苦。
赚到了钱,邓舒月拉着苏以沫去买纸钱。
两个孩子头一次进纸扎铺,明明只是纸,邓舒月却觉得阴风阵阵,后背有点凉,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这么多,我应该买哪个?”
苏以沫哪里知道,她两辈子也没见过死人啊。她看金元宝挺好看,问老板价钱。
对方报了价,“一百个一块钱。”
邓舒月要了一百个。
邓舒月看到有扎得非常漂亮的轿子,有点像古人结婚时坐的,她想给奶奶买一个,老板报价后,她直接垮了脸,期期艾艾地说,“我钱不够。”
苏以沫叹了口气,“没事儿。等你爸妈回来,让他们再给你奶买。”
她问纸钱的价格。
这个最便宜,邓舒月买了一沓。打算头七就烧给奶奶。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担心苏家犯忌讳,嫌这东西不吉利,没好意思将东西拿到苏家,而是先回趟自己家。
转眼头七到了,邓舒月在家属区门口烧纸。她头上还特地戴了个白帽子。这个白帽子不是白布做的,而是用白纸折的。
她看到出殡的人都要戴这个。所以也学着做了一个。
小小人跪在地上,面前燃烧一团火,时不时往盆里添纸钱。家属区的人经过门口,都会瞅上两眼,心里一阵叹息。
苏以沫陪她一块烧纸,然后让她有什么话赶紧跟奶奶说。
一阵风吹来,邓舒月眼睛一亮,“奶奶回来了。”
苏以沫点点头,“应该是。”
邓舒月一边添纸钱,一边将爸爸的情况跟奶奶说了,说完,她双手合十,“奶奶,你一定要保佑爸爸,让他平安。”
许完愿,烧完纸钱,邓舒月给奶奶磕了三个头,这才扶墙站起来。
解决完一桩心事,邓舒月精神多了。
转眼张语带着邓厂长回来了。
云副厂长之前是跟张语一块去的,确定他性命无悠后,于是就和刘副厂长代表机械厂跟一汽谈判签合同。
邓厂长这边在医院躺了一周,医生开了转院通知,张语特地包了一辆面包车回了鹏城。
至于飞机出事赔偿,还要等保险公司这边落实后才能给予。
两人回来这天,不少家属过来搭把手,将人抬上楼。
只是一周未见,邓厂长整个人瘦了好几圈,眼底一片青红,显见他这几天彻夜未眠。张语也没比他好多少,她不仅要照顾他吃喝拉撒,还要去问责任鉴定。两头跑,晚上只能窝在医院的躺椅上,精神有些不济,眼里全是红血丝。
苏爱国是苏家第一个去探望的。张招娣去摆摊,晚上才能回来。
苏以沫和邓舒月要上学,还不知道两人已经回来了。
苏爱国这边没有上班,因为厂里给所有员工都放了假。厂领导暂停生产一切配件,只等两位副厂长回来。
家属区一波又一波人上门探望,关系好的会送些钱让他们度过难关。关系一般的表达一下关切之情。关系不好的……自然不会登门拜访。
张语打起精神接待。邓厂长心情却不怎么好。尤其是当他看到众人怜悯的眼神,他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
邓厂长是家里的顶梁柱,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此时两条腿都截了,以后养活自己都困难,这让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接受这个落差。再被这些从前不如他的人怜悯,他心态直接崩了。
苏爱国看出他心情不佳,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只是打了声招呼,就跟张语说他女儿平安无事,还在学校上课。
张语再三感谢,他们一家照顾小月,然后送他出去。
苏以沫和邓舒月一直等到晚上放学,半道上遇到街坊,从对方口中得知邓厂长回来了。
邓舒月撒腿就跑,苏以沫跟在后头,愣是追不上。
两人一前一后跑进家属区,苏以沫迈进邓家门,客人们已经离开了,只有张语在打扫卫生。
苏以沫跟她打了声招呼,张语立刻招呼她进来,“我听说小月多亏你照顾,阿姨谢谢你。小月这孩子不懂事,没给你添麻烦吧?”
苏以沫摇头,“没有。小月很乖。我们玩得特别好。”
张语松了一口气,苏以沫到主卧探望病人。
邓厂长正躺在床上,两眼无神望着黑漆漆的窗外,邓舒月蹲在床前,双眼含泪握住他的手,摇晃他的胳膊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爸?爸?”
苏以沫看得出来邓厂长这是心存死志,万念俱灰。好在邓厂长真心疼爱这个女儿,听到女儿的呼喊声,慢慢有了反应,缓缓扭过头……
邓舒月趴在爸爸的胸口,诉说自己自己的思念,又一再表示,自己现在学乖了,不会让他们操心,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从兜里掏出自己存的钱,抹掉脸上的眼泪,冲爸爸道,“爸,这些都是我赚的,都给你。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孝顺你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奶奶之前就是瘫痪在床,妈妈尽心伺候几年,还是走了。她好怕爸爸也会步奶奶的后尘。她不想再失去爸爸。
邓厂长满脸心酸,灰败黯淡的眼神重新聚拢出光芒,虽然只有一点点,却是好现象,他甚至艰难地抬起手给女儿擦泪。
张语这些天精疲力尽,一再宽慰丈夫,始终没能让丈夫打起精神。
此时丈夫关心女儿,她趴在门旁,捂嘴失声痛哭。
苏以沫不想打扰他们一家团聚,向张语轻轻点了下头,离开了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