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爱红没有提及爸妈名声受损的事,只是叮嘱三个孩子带小沫玩,她留在灶房帮忙。
苏以沫和小亮三人在草垛旁找刺猬。
早上她妈妈扯稻草烧火时,看到草垛旁有只刺猬,告诉了她。
苏以沫想把刺猬找到,养起来。
小亮三人得知此事,也跟着帮忙。于是四人挨个从草垛一角开始找。等到四人终于找到刺猬,呲溜一下,刺猬逃跑了,他们追在后头,不停转换阵地。直到刺猬钻进柴禾堆。
柴禾的颜色跟刺猬身上的颜色差不多,刺猬躲在柴禾堆,压根就分不清谁是谁。四人围着柴禾转啊转,就是没看到刺猬的身影。
苏以沫把脸贴在地上,连最底下的缝隙都没放过,“咦?跑哪去了?”
四人找了一圈,连刺猬影子都没看到。
苏以沫让他们分头行事,一定要将刺猬找到。
就在他们专心致志找刺猬时,苏以沫突然听到爸爸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原来爸爸在跟村长唠嗑。
村长一脸沉重,“爱国,你爸妈把你养大不容易,你得给他们留个后啊?怎么能只生一个女儿呢?这女儿长大了迟早要嫁人的。到那时你怎么办?”
苏以沫蹙眉,这是要生二胎?她连刺猬都顾不上找,躲在柴禾后头静静听大人交谈。
苏爱国浑不在意道,“嫁不嫁人跟孝顺没有直接关系。你看我也不孝呢。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家。还不如我姐回来的次数多。”
村长忙摆手,“你这不是特殊情况嘛。”
苏爱国比谁都明白,他压根不是特殊情况,他就是不想有人追在他屁股后头要债,但这些不能跟村长明说,他摇摇头,“特殊情况不假,但是孝不孝跟在不在身边没有关系。我闺女从小就孝顺,她就是吃块肉,都知道分给我和招娣。只要我好好养她,她将来错不了。至于传宗接代,我一个养子,哪有姐姐的血脉近。还不如让小亮或小华写在族谱上。到时候我爸妈的财产全由他们继承,我姐夫肯定能同意。”
“这不成了倒插门吗?”村长满脸不赞同,“如果他们直接想让你姐招赘,那为什么还要养你?你这样做可伤了你爸妈的心,当初是他们把你从垃圾桶里救出来,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咱们做人得讲良心。”
苏爱国垂下脑袋一声不吭。村长的意思他明白,但是他早就答应媳妇只生一个孩子。他怎么能反悔呢?而且儿子女儿不是一样嘛。只要孩子正干,会赚钱,时不时回家探望他,他就知足啦。
至于要个儿子传宗接代,他亲生父母都不要他这个儿子,他又为什么要替他们延续所谓的血脉。
村长见他不吭声,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又接着劝,“再说了,你只有小沫一个女儿,将来她被夫家欺负,没人给他出头怎么办?再生一个儿子,两个孩子相亲相爱,互相扶持,等你们走了,小沫也能有个亲戚串门。要不然她多孤单啊。”
柴禾后面的苏以沫只想骂娘,呸,什么相亲相爱,互帮互助。上辈子的她和弟弟就是冤家,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弟弟拿她当提款机,她拿弟弟当仇人。哪来的手足之情。别笑死人了。
她再看爸爸的反应,没有任何表态,心里一个咯噔。爸爸该不会妥协吧?
就在这时她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小亮那调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干啥呢?”
苏以沫还没来得及捂住小亮的嘴,苏爱国和村长就发现了他俩。
苏爱国见女儿堆在柴禾旁边,衣服都弄脏了,赶紧将人扶起来,“你蹲在这儿干什么?”
苏以沫还没回答,小亮心直口快道,“我们在找刺猬。呲溜一下就没影了。舅舅,你也帮我们找,好不好?小沫想把刺猬养起来。”
苏爱国朝柴禾堆看了看,刺猬?这个季节刺猬还敢跑出来吗?
村长见这么多孩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拍拍苏爱国的肩膀,“我刚刚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你还年轻,考虑事情不够周全。等你老了,你就知道没有儿子有多难过了。”
苏以沫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可恶!居然撺掇她爸生儿子。
苏爱国冲村长点头,表示自己会考虑。
等人走了,他帮女儿找刺猬。苏以沫却以自己要回家上厕所为由跑回了家。
灶房里,苏爱红正在烧火,张招娣正在切菜,苏以沫趴在门口,神神秘秘冲妈妈招手。
灶房里全是烟,张招娣担心弄脏女儿身上的衣服,不让她进来。
见女儿有事,张招娣放下刀走了出来,“怎么了?”
苏以沫担心姑姑听到,拽着妈妈的手到僻静处,把刚刚爸爸和村长的话说了。
张招娣听了却并不意外,而是隐晦地看了眼堂屋方向,肯定是受那两个老的嘱托。她摸摸女儿的脑袋,“我知道了,你去玩吧。饭菜做好了,我再叫你。”
苏以沫仔细观察妈妈的脸色,看样子妈妈是早知道这事了,她紧张地拽着妈妈的手,“妈?你会生吗?”
张招娣摸摸女儿脑袋,“放心吧,妈不会再生了。妈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呢。”
苏以沫松了一口气,只要妈妈不生,爸爸就成不了气候。
吃完饭,苏爱红带着三个孩子回去了。
苏以沫借口去外面溜食,让爸妈陪她一块出去。
她也不去村里,而是到田间地头。
越走越偏,昨晚下过小雨,路上全是淤泥,张招娣看着女儿的靴子已经有厚厚的泥,想劝女儿回去,“消食没必要走这么远。这边的路太差了。”
苏爱国也跟着劝,“等天气晴朗了,我再带你出来。”
苏以沫摇头,“爸妈,我有话跟你们说。”
苏爱国和张招娣对视一眼,两人大概也能猜到女儿要说什么。
如果他们生儿子,女儿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可能在担心自己会被忽视。
张招娣刚想安女儿的心,让她别胡思乱想。却见女儿背着小手,仰着脑袋看着苏爱国,“爸,爷奶说他们是从垃圾桶里捡到的你。可我在村子里找了一圈,没看到有垃圾桶啊?”
苏爱国神色僵了一瞬,随即失笑,“原来你是想说这个?”他蹲下来,跟女儿视线齐平,“你爷奶不是在村里捡的我。”
他以前也从来没跟女儿提过,不过女儿好奇,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奶奶怀你姑姑时,胎相不好,去县城医院生的。当时你爷爷为了给你奶坐月子,凌晨三点就去供销社门口排队,你姑比我早出生一天,有天晚上他打算去供销社排队,刚好在医院门口的垃圾桶里捡到了我。那时候我应该刚出生,脐带都没剪。”苏爱国表情有些沉重,“当时还下着雪,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要不是你爷爷碰巧路过听到我的哭声,我可能就死了。”
苏以沫垂下脑袋,拧眉思索。
张招娣好奇,“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苏以沫抿了抿唇,再抬起头,眼里闪烁着一缕精光,“我就是觉得奇怪。”
苏爱国有些好笑,“哪里奇怪?”
苏以沫斟酌着用词,“爸,你是1961年腊月出生的。我们都知道那三年是国家最困难的时候。那一年出生的孩子是新华国成立十几年里最少的。家里没有条件的人家都不会在这当口怀孕。你又是男孩,你父母怎么会舍得把你扔了呢?”
农村的确有溺婴的习俗,但是溺的都是女婴,儿子是用来传宗接代的,谁舍得溺死。
就算他们条件差,养不活,也是送到福利院或是政府门口,最差也是普通人家。怎么可能会把孩子扔进垃圾桶。
当然确实有丧尽天良的父母会把孩子扔进垃圾桶,但那毕竟只是极少数。
苏以沫有限的记忆里,爸爸总说爷奶当初对他有救命之恩,是良善之人。但是来了乡下之后,跟他们接触,她看到他们一次次操控爸爸,她开始怀疑爷奶的人品。他们根本不像爸爸说的那样善良。她完全有理由怀疑爸爸当初不是从垃圾桶捡走的,而是被爷奶偷偷抱走的?
毕竟奶奶只生了一个女儿。以她重男轻女的性子,肯定认为女儿是个赔钱货。想抱一个儿子给自己养老完全有可能。
当然这些只是她的怀疑,缺乏证据。她也担心爸爸的亲生父母同样不是善茬。她想着忍一忍,反正他们住几天就回鹏城。相隔两地,以后只要寄钱回来,他们又可以回到从前的美好生活。
可爷奶犯了她的逆鳞,再任由他们作妖,她的家还保得住么?
任何想要破坏她家庭的人,她都要扒了对方脸上那张虚伪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