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太极宫。
早朝刚下,里头君臣正在议事。
看到江从安,施见青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很看不惯本王?”
“奴才不敢。”
从安袖手,冷汗直下。
施见青抬手搭在他肩上,俊朗的脸上皮笑肉不笑。
“无妨,本王虚怀若谷,自然不会同你一介阉竖计较。”
“只是你侍候天家左右,一言一行皆与君王息息相关,以后还是管好你自己这张嘴。”
江从安心中发苦,只得跪下应是。
“殿下。”
此时,兵部侍郎与礼部侍郎年若寒一同出来。
见了施见青,二人冲他拱手。
兵部侍郎脸色并不太好,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倒是年若寒被广陵王叫住。
年若寒年逾四十,身姿仍旧如同青竹一般挺拔。
只是行事古板,不苟言笑,一副恨不得把祖宗规矩刻在脸上的模样。
施见青是最讨厌与这一类人相处的,若与他那温文尔雅的兄长相处是如坐针毡,与这种古板待在一起,便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侍郎大人脸色如此凝重,不知出了何事?”施见青望了一眼太极宫,漫不经心道。
年若寒也没瞒着,将秦家查出卖官鬻爵,天子震怒,犯案者人头落地的事儿说了。
朝政之事,施见青素来不感兴趣,听罢脸色淡淡的。
看着年若寒硬朗的面孔,难免想到那宫女,与她父亲倒是半点不像。
料想应该生得像母亲一些。
眼珠子在礼部侍郎身上转了一圈,施见青假笑恭维道,“侍郎大人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这一见面谁也不提,张口就夸人女儿,实在是无礼至极。
但若是出自广陵王之口,便不奇怪了。
年若寒只当他说的是他那次女,脸色不变道:
“殿下谬赞。”
施见青却摇摇头:
“本王听说,年家三个女儿,个个生得标致至极,这二女入宫做了贵人,最小的那个呢?”
年若寒顿时心惊,不知这位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沉声道:“回殿下,小女亦是参加了殿选,只是无福中选,现下在宫里当差。”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年若寒皱起浓眉,这位亲王虽然生得与太极宫那位一般无二。
但绝不会有人将他与皇帝混淆,尤其是他们这些臣子。
当今天子性情平和,但手段却比大庆任何一位帝王都要狠辣果决。
就在方才,他轻轻一句话,便处死了秦老将军的儿子。
要知道那可是秦家三代单传的独苗!
真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秦家那年近耄耋的祖母跪在门外头都磕破了,也没有换来官家的一句恩赦。
年若寒与天子师出同门,同是前丞相、如今避世不出的长孙大儒的门生。
对天子此举,深感忧虑。
秦威虽然赋闲在家,但到底领兵多年。
只怕狗急跳墙,他秦家要反。
谁知皇帝轻描淡写一句。
“朕只怕他不反。”
至此,年若寒心中震动。
方知皇帝下了一盘多大的棋!
他不仅仅是要秦威一人的命!
他要的是株连九族、要的是他们秦家满门的性命!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成百上千条性命……
当年,秦威斩草除根,派人截杀皇子车驾。
后见反王势微,又倒戈向了皇室,冒死将二位皇子从反王手中救出,将功补过,便也获得了先帝和太后的原谅。
彼时太子殿下与六殿下年纪尚小,似乎也忘记了这段经历。
唯有几个亲近的臣子知道,圣上他……不曾忘。
秦威若是老老实实便也罢了,可惜在先帝晚年重病时,其不仅刀兵入宫、还在皇后寿宴上纵容妻妾无礼,惹得帝后不悦。
若非东宫坐镇,这天下怕是早就易主了……
秦威倚老卖老、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总算是迎来了报应。
但皇帝心性之狠绝,仍是年若寒始料未及。
不由得在心中告诫自己,今后伴驾需得更加小心谨慎。
“官家圣明。”
“只是微臣担心太后那边……”
当年先帝与太后倚重秦威,对其诸多僭越之举均视而不见。
且太后出身崔氏,崔家亦在军中担任要职。
崔、秦两家多有往来,后辈之中姻亲亦是频繁。
秦家即将一朝覆灭,包括崔家在内的其余世家难免不会产生兔死狐悲之感。
若是太后娘娘因此心生猜忌……
“你多虑了。”
对于他的忧心,皇帝回以安抚的微笑,“朕的母后只会欣慰。”
秦威,是先帝留给他的功绩。
杀功臣,夺兵权,震朝野。
至此,江山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