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够能跑的!!
她追,它逃,他们都插翅难飞。
她的手机在这时震了起来。
“喂?”她边追过巷尾转角边在接起的时候看了眼来电显示,“卡莲?”
“你在哪里?”
祝槐问:“你和望舒,你们两个在哪儿?”
那看来瑞安不在她旁边,路婉婉也放下那点角色扮演的架子,干脆道:“刚出宠物店,猫不知道为什么跑了,我应该马上就能——”
猫尾消失在墙后。
“别管猫了,”祝槐马上说,“现在就回来。”
路婉婉:“诶?”
祝槐说出这句话时,她已经转过了拐角,瞧见黑猫静静地站在下一条巷口,闻声耳朵动了动,不叫也不跑,就这么回头看着她。
“安德鲁可能就是‘花匠’,别的先不说了。”祝槐言简意赅道,“附近又发生凶杀案了,你应该也知道吧,有些凶手喜欢在事发后回到现场——不管是为了欣赏自己的‘作品’还是从警方那里了解情报。”
安德鲁无疑已经在他们面前表露了后者,他还更夸张,真的送他们去警局报了案。
“叫上望舒,”祝槐说,“你们先想办法往大道上走。”
黑猫后退了两步,简直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下一秒,墙后重物的猛然撞击声和女人被闷在口中的尖叫声就一起撕开了巷中在她追过来后不到十几秒的宁静。
还有男人的气喘,就像是经过追逐以后终于抓住了目标,开始泄愤似的揪着她的脑袋一下下往墙上撞。
凶案现场应该就在几条街外,那边的最可能是谁几乎不用作他想。
他的确回来了。
路婉婉忽然明白了。
——但不是主动,而是因为某种理由,他还没有离开或是被迫返回了这个地方。
“你姐姐的死刺激到你了?还敢逃跑?”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冷笑着反问,“是,我答应过你们,牺牲了她就会放了你。”
“——不过。”
他无情地说:“是在仪式成功的前提下。”
一墙之后,传来女人哀恸又恐惧到极点的哭泣声,她口齿含糊,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你说‘你不想死’?”男人说,“嘿,看看你姐姐为了你多么努力,只是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突然就暴怒起来。
“就差一点!”踢打声前所未有地响亮,“明明只差该死的一点就可以成功了!”
“但是你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呵呵、哈哈哈哈,所以她能做到的事,你也可以做到的,你会像你姐姐一样——不,比她更努力的吧?”
他粗喘了几口气,声音变得和缓而平静。
“别辜负我的期待,明白吗?”
其实这通电话打来的正是时候。
她完全来得及离开。
女人在哀求在挣扎,男人殴打她的声音盖得过巷口之外的脚步声,他不会发觉她来过。
她完全可以转身就走,将这一切留在身后。
她知道这里的位置,以她的体力和武力,离开去求援才是最理智最正确的选择。
男人甚至用不了几分钟就可以带着他失去反抗能力的下一个牺牲品离开,而以她估算出来的距离,其他人过来至少也得十多分钟,她回去再带来就是翻倍。
但如果运气好,他们还是能撞见他的——如果运气好。
运气不好又怎么样呢?
她会记得听到的这些声音,也许还会梦见,不过也就是这样了,又哪能比得上自己的命重要。
反正只是——就只是一个NPC,她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连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三次机会用光她自己也会死掉,没有谁会去苛求只想自保的人,毕竟他们就是想活下去罢了。
……玩家有三次机会。
可他们只有一次。
“……不,”路婉婉艰难地轻声说,女人的哭叫遮住了她的声音,“我觉得我走不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下,又说了什么。
路婉婉:“……嗯。”
“我确定。”她道。
殴打声渐渐弱下去了。
“你应该庆幸祭品不那么好挑选。”
男人冷漠地说:“我才不会急着杀了你,而是多留你个一两天再来一次。”
“当然,”他又道,“如果你还能活到那时候。”
路婉婉丢掉捏着的刀片,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了一眼已经挂断电话的手机,就近摸了摸旁边的猫脑袋。
黑猫一反之前的做派,乖顺地站在原地,幽绿色的眼睛凝望着她。
“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路婉婉不抱什么希望地悄声道,“去把他们带来这里。”
依然看不出来它听不听得懂,黑猫就是安静地转过身,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了,只不过在转弯前最后回头用那碧绿猫瞳看了她一眼。
路婉婉站起了身。
她很害怕,怕得不得了,怕得连每走一步时小腿都在发抖。
哪怕已经经历了不少,哪怕早在进游戏前就对自己要面临什么有着心理准备,但她那时都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学生——还没毕业那种,实在难以做到将自己的脖颈暴露于屠夫的铡刀下还能心态如常。
她肯定打不过对方,更别提以她的经验也看得出来——对方既然真的在用人类进行献祭仪式,八成还掌握着别的法术。
要是站在这里的是其他人就好了。
路婉婉突然想。
就算不是祝槐,别人也总归比她能做到的多得多。不说这次当了个肌肉男的飞天意面信徒,吴克那90的敏捷只要不被骰子背刺,夺个刀什么的也是没问题的,还有望舒——
路婉婉:“……”
望舒还是算了吧。
想想对方和自己一起被打昏绑在诊所里的惨状,她在这种时候居然有点忍俊不禁。不过这多少是缓解了点情绪,她好歹不那么紧张了。
她转过了那个拐角。
对方显然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在一瞬间就警觉地望了过来。
站在墙后的是安德鲁·凯兰。
或者说是自称叫这个名字的青年。
看到是她,他有那么一刹有点错愕,紧接着就是出乎意料的好奇。
那目光落在路婉婉身上上下打量,激得她又恶寒起来,她觉得他不像是在看她这个人,而是一团该从何处下刀的活肉。
他似乎下意识地想把沾了血的手往背后藏去,但马上就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那么大个罪证就躺在他脚边呢。
那女孩可能比她还小几岁,经过了那么一番殴打,整个人奄奄一息地趴倒在地,再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糊了鲜血的长发也被拽得杂乱不堪,连头皮都秃下了一点来。
她连鞋都跑脱了一只,结果还是没有逃脱杀死她姐姐的凶手的摧残,只有身体还在微弱地起伏。
“嘿,”茶发青年又露出了他那清爽的、开朗的笑容——哪怕他拿着的刀尖正对准了她所在的方向,“看看这是谁。”
“真是令我惊讶。”
“花匠”轻声说:“看来你都听到了。”
“那两个警察呢——你们能那么快就撞上警察一起行动,可实在吓了我一跳。”花匠第一反应就是瞧瞧她身后,笑道,“所以你为什么没有逃跑?就像你们上次做的那样?”
因为愚蠢的、很可能会害死她自己的牺牲精神。
路婉婉咬紧了嘴唇,她知道这样做很傻。
转出来的同一刻,她对上了受了重伤的女孩艰难从地上抬起的视线——也看到了对方眼里满是希望与恳求的光,可下一秒,也就是现在。
在看到只有她一个人之后,那光马上黯淡下去,成了疯狂诉说的绝望。
路婉婉读得出来。
她在叫她快逃。
这不该是一个仅仅在游戏意志操控下的路人“NPC”会有的眼神。
她参加的模组已经可以用两只手来数,遇见过形形sè • sè的人,也和形形sè • sè的人道过别。在玩家离开的时候,一切仍然在运转,人们仍在照常生活,只是相处中少了玩家各种各样的因故不在。
除了有时会因为骰子产生影响,“NPC”们完全拥有自我的意志。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能说就像所谓的“玩家”一样真正地活过呢?
这个“游戏”……真实与虚假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他们的世界是真实的,这个世界就一定是虚假的吗?
她已经有些区分不清了。路婉婉隐约意识到那不是应该去触碰的事,比起她那个或许还有机会实现的目标,这样贸然跨越那道界限会令人万劫不复。
正如她所认知到的自己这个人,她缺乏武力,她不够聪明,在很多时候无能为力。
但即便是她,也有可以做到的事。
“我也是你选中过的祭品,对吧?”路婉婉问。
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让我给她包扎,”她坚定地说,“我来代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