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毫无防备的郑斌被揍得往后栽去,连带着将门口的简易鞋柜都撞到了。
扭蹭在地的掌心被柜角划出一道血痕,短暂而尖锐的疼意让他当场将心中的怒火爆发了出来。
“艹,你tā • mā • de找死是吧!”
郑斌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猝不及防地捕捉了裴意眸中晃过的微光。
那短暂却鲜活的冷意,不像是年久失修的钝刀,而像是藏了锋的利刃。
郑斌有了一瞬的迟疑。
站在斜后方的凯叔意识到危机,当即给陪同前来的司机和保镖递去了眼色,后两人反应过来,上前一左一右地控制住了郑斌。
郑斌费劲扭了两下没能挣脱,又气又憋屈地吼出声,“你们是谁啊?架着我做什么?”
“没听见这对母女霸占着我家房子吗?没看见这疯子刚刚又揍了我一拳吗?我要报警!我要报警处理!”
郑斌的声音越吼越大,引得街坊邻居都纷纷探出身子来查看情况。
裴意忍住了手指关节传来的痛意,恨不得往郑斌这副自私无赖的嘴脸上再怼上两拳,但他感受到了身边人的不安,只得暂时收敛——
这里是帝京。
郑斌是名义上的房东,就算违约涨租、欺负母女在先,但要是强制打伤了他,恐怕会闹出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何况,他现在这小身板不给力,刚才那拳揍得手还疼着呢,要是这事传到薄越明的耳朵里,指不定对方还会厌烦他惹事。
思及此处,裴意迅速转变做事方式。
他自己不方便动手,那就借着其他人来解决这事。
裴意看向斜后方的凯叔,目光带着软软的哀求,“凯叔。”
原本单纯无害的脸上涌现出一层薄薄的怒色,眼角同样沾上了难以消退的潮红,大约是被气狠了,就连一声简单的称呼里都含着难以遏制的颤音。
凯叔一开始就觉得郑斌黑心不地道,哪里还用得着裴意软声求助?早就想要帮忙了!
他走上前来安慰,“小先生,你别生气,这事我来解决。”
“解决?我呸!”
郑斌两次三番挣脱不了束缚,反而弄得自己胳膊都跟着痛了,越发口不择言,“你个老不死地能解决个屁!”
“……”
凯叔虽然是管家的身份,但年轻时跟在家主薄沛之的身边打磨历练,如今在人前也算有几分薄面,这会儿居然被叫骂着‘老不死的’。
凯叔嘴角的弧度微微凝固,皮笑肉不笑,“就按照郑先生说的,我们报警处理。”
郑斌一愣,其他跟着听热闹的街坊邻里也疑惑了。
总归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么还真闹到警方来解决呢?
凯叔示意司机和保镖放开郑斌,旋即看了裴意一眼,“我们家小先生心智不全、认知能力稍弱,刚才那一拳更是出于保护他的亲姐姐。”
“郑先生想要处理,恐怕得找小先生的监护人来解决。对了,舒女士是小先生的亲生母亲,算是监护人。”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你伤她在先。”
“……”
清清楚楚的一段话,让郑斌语塞。
裴意立刻就明白了凯叔的想法,瞳孔深处溢出些许笑意。
先是转移了他刚刚那一拳的严重性,再加上这胡同巷壁上有监控,而郑斌同样伤了舒婉的手。
这种琐事闹到警方那边,顶多从轻处理,双方赔点医药费。
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
解决了双方‘吵架争执’的小问题,那接下来就该解决‘违约涨价’的大问题了。
凯叔果然继续提醒,带着一股子过来人的沉稳老练,“郑先生作为房东,在合约期内两次三番违约抬价,孰是孰非,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样吧,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既然裴小姐说了合同和转账证据都在,那后续的全部事宜我让专属的律师团队走诉讼吧。”
被揍的嘴角火辣辣的疼,口腔中还带着一丝血腥味,郑斌咽了咽口水,开始怀疑起裴意的来头。
什么家庭条件啊?
还有专属的律师团队?别是唬人的吧!
凯叔看出郑斌的松动,语气骤然严肃,“郑先生,劝你提早做好诉讼失败、补交赔偿的准备,如果有需要街坊邻居做证据的,到时候还请大家实话实说。”
“……”
郑斌没从凯叔的眼中看出撒谎逞强的半分可能,心里开始打退堂鼓。
他本来就是看着这对母女好拿捏,想要趁机再多要一笔租房费用拿来消遣,哪里想着打官司啊?万一浪费了精力还倒贴钱呢!
周围人听见凯叔的好声求助,终究有老街坊忍不住了,“郑斌,你少杵在这里给你爸妈丢脸了!”
“老郑夫妇那么好的一对夫妇,怎么生出你这样厚脸皮的混账儿子,隔三差五上门闹着吵着涨价?你既然白纸黑字都租给别人了,怎么还整地痞流氓那一套呢。”
“就是坑人!我们这一片谁不知道舒姐她们母女厚道?小愿,你就听这位先生的,去法院告他!拿着这笔钱租个更好的地方!”
左邻右舍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倒向了舒婉和裴愿。
“……”
郑斌没想到自己居然遭到了那么多吐沫星子,还被数落得一文不值,再厚脸皮也觉得臊得慌。
以往自己闹着涨房价都顺顺利利的,怎么这次就碰上硬板子了呢?
倒了大霉!
“你们一个个凑什么热闹!”
自知理亏的郑斌捂住自己的嘴角,不敢去看裴意等人,“我还有事,不和你们掰扯下去了!”
说完,他迅速朝着胡同外开溜,就连这一拳的赔偿也不想要了。
…
郑斌打定主意要逃,追出去的意义也不大。
舒婉心系突然出现的小儿子,和帮忙说话的街坊邻居们道谢后,连忙领着裴意等人进了门。
住房的占地面积不大,是最老式的布局和设施,不过收拾得很干净。
裴愿前年大学毕业后就成了美术老师,如今和朋友开设了相关的教学机构,她的房间里摆满了一幅幅画作,和外在性格相似,用色都很温柔。
作为母亲的舒婉只占了一个单床小间,除此之外,裴意还发现了一间淡蓝色布局的小卧室。
舒婉小心翼翼地牵住裴意的手,“特意给你留的,就盼着你能回来住,这么些年,被子从新到旧都换过好几轮了。”
裴意其实不习惯陌生人的触碰,但这番听似寻常的陈述听得他心头发热。
舒婉的形象,是她曾经幻想并且渴望的母亲的模样。
没等他说话,裴愿就从自己房间里拿出了小型医药箱,“妈,你赶紧坐下,我帮你的伤口消毒一下,免得发炎。”
裴意默不作声地回握了一下舒婉,主动带着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