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位置上的裴意盯着向南生离去的背影，眸底晃过一抹思虑，他的视线挪向了薄越明桌前的资料上，短暂片刻就垂了下来。
又一道脚步声渐渐远离。
只剩下柯鸣还独自站定，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至极，但双脚像是灌了铁铅无法往外挪动半步。
“无关人员都请离开。”
薄越明喝了一口咖啡，从容丢下逐客令。
“稍等一下！”
黎于安抢先出声，他从位置上站起来，再三确认，“晏总，薄总，还有宋总，竞资结果已经确认不改了是吗？”
“当然。”
晏岑代表回答，“如果小黎总下午没急事的话，我们顺便可以对接下来的投资合作进行深一步地洽谈。”
黎于安心底的大石头落地，礼貌冲众人示意，“抱歉，请稍等。”
说完，他转身对准台上注定是“竞资失败者”的柯鸣，眼底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傲气。
“柯总，我代表黎明游戏向你正式告知，请停止贵工作室对我公司楼央总监的作品的一切侵权行为！”
“如果后续在市面上出现类似借鉴、剽窃、抄袭等元素，我会依法起诉你以及游鸣工作室，好自为之。”
裴意眼底晃过一丝笑意。
他藏在暗处不好说的话，黎于安在明面上都代替着说完了。
黎于安一步步靠近柯鸣，轻声却毒舌，“柯总，咖啡可以提神，但不能洗猪脑，是吧？”
“……”
柯鸣气得呼吸一颤。
原本他想看着黎于安竞资失败、黯淡离场的画面，没想到如今受到嘲讽的人成了他自己，该灰溜溜离场的人也成了他自己！
从业这么久，柯鸣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失败。
满心的精明算计早已经成了泡沫，他假意用力地整了整衣领，强撑着一口自尊快速离场。
…
一场特别的竞资终于结束。
晏岑见时间还早，示意黎于安继续留下，可以提前商讨一下投资合作的细节问题。
薄越明作为高层股东之一，并没有拒绝这声提议。
裴意不是爱开会的人，靠着果汁和甜食撑到一个小时、得到自己的结果，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耐心迅速消耗殆尽。
喝了那么大杯果汁，又坐了这么久，再去趟洗手间也很合理吧？
他想了想，又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只能凑到薄越明的耳边咬字，“二哥，去厕所。”
“……”
耳边被温热的气息弄得酥麻。
薄越明呼吸发紧，却又不敢直视相对。
明知道借口的可能性多于实话，但他还是默许了小猫放肆，“好，让林众跟着。”
无论如何，他都不放心裴意一个人单独行动，即便这里是他的公司。
裴意怕拒绝会让对方生疑，默认了。
…
三分钟后。
裴意拐进男士洗手间的最里层，将隔间门迅速上锁。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在短息界面输入一串不久前才记下的电话号码，编辑内容：你好，请问是向南生，向先生吗？
虽然薄越明的眼睛不方便，但作为参与决策的股东高层，他桌面上该有的基础资料还是有的，其中就包括双方参与人员的联系方式。
裴意记忆力还不错，记下了向南生的联系方式。
手机震动了一下，回信发了进来：“请问你是？”
裴意盯着这条消息，想起自己做过的事前调查——
虽然柯鸣这人不怎么样，但合伙人向南生的技术还是过硬的，游鸣工作室从成立以来的爆款游戏几乎都由后者一手负责搭建。
今天这波当面道歉，也足够看出向南生的真实脾性。
人嘛，知错就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挖墙脚的心思说来就来，裴意的指尖迅速敲下一行字：“你好，我是Will，诚心邀请你加入我们《末雾》游戏项目组，考虑一下？”
点击发送，发送成功。
…
一个小时后，会议室的门重新打开。
薄越明、晏岑等人从中陆续地从中走出，看来是暂时结束了对《末雾》这款游戏项目的初步投资洽谈。
早就溜到休息室发呆的裴意见此，快步走了过去，随口一喊，“二哥。”
薄越明刚准备回应，结果就看见裴意径直从他的面前走过，带着笑意蹿到了黎于安的跟前。
“……”
薄越明被气得心痒痒。
旋即就看见小猫主动朝黎于安伸手，“嗯？”
薄越明不解蹙眉，却得假装看不见裴意对他的敷衍，“裴意？”
黎于安抢先一步明白裴意的意思，成功拿下竞资的他心情很不错，难得带上了点笑意，“薄总，我之前答应过裴小少爷要请他吃东西。”
裴意点头。
再怎么说他们俩也是合伙人，虽然马甲还没掉彻底，但今天总得来一波庆祝。
黎于安想起裴意和薄越明的关系，还是征询了一波同意，“这个时间还早，如果薄总没意见的话，我带裴小少爷去吃点下午茶？迟点我再将他送回家？”
裴意抢先，“要！”
如果能避开薄越明，今天喝点小酒也没关系！
站在一旁的林众想起什么，低声提醒，“薄总，上回在咖啡厅等你时，小先生就遇到过黎总。”
“……”
宴会一次，咖啡厅一次，今天再一次。
总共就见了三面，他们关系就好到可以约饭了？
薄越明心底泛起一抹微妙，看来在他失明的这段时间里，裴意暗中招了挺多人的喜欢？
薄越明没理由反对裴意个人的交友意愿，“可以，介意让他带上家属吗？正好我也饿了。”
家、家属？
裴意再度听见这个词汇，心尖还是有些说不上的酥麻。
作为“请客方”的黎于安考虑到裴意的情况，卡壳了一瞬就应下，“当然可以。”
边上的晏岑见此，跟着表态，“那不如再加我一个？正好我知道附近有家做得不错的下午茶餐厅。”
这下子，发愣的人成了黎于安。
裴意注意到对方短促闪过的紧张，似乎看懂了什么，他直勾勾的目光落在晏岑的脸上，笑着抢答，“嗯！”
薄越明看见裴意突然上扬的弧度，藏在镜片下的双眸微眯了一瞬。
他假装看不清地偏了偏身子，顺利挡住了裴意投向好友的视线，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那就走吧。”
半小时后。
靠窗的长形餐桌上摆上了几样精致的小食，裴意和薄越明挨坐在一侧，黎于安和晏岑则是坐在另外一侧。
宋词对于身材的要求很严格，而楼央则是赶着回酒店休息，两人都没跟着来。
黎于安起初还有些放不开。
再怎么说，三人里面有两人都是的高层，离开了公司、脱离了意向合作方这层关系，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去相处。
板着一张刻意的冷脸？好像不太好。
故意笑着去迎合他们？也不是他的风格。
晏岑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主动将话题挪回到了《末雾》这款游戏上。
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黎于安不知不觉就放松了很多，至于薄越明，只是有一搭、每一搭地应着话，心思全然放在了身侧的裴意身上。
也不知道小猫的胃是怎么长的。
在家的一日三顿正餐都吃得不多，但遇到自己爱吃的甜食，这边要一口、那边嗦一嘴，好像怎么吃都不腻。
眨眼间，裴意又解决了一个小小的蛋奶酥，有些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
这家茶餐厅的味道不错，就是东西做得太“精致”了，一两口就没。
坐在对面的黎于安察觉，“这家蛋奶酥的味道不错？裴意是不是还没吃够？”
薄越明哪里看不出来？
但他假装听了这句话才明白裴意爱吃，又喊来了侍者，“再加一份。”
话音刚落，晏岑跟着补充，“加两份吧，我看小黎总的眼神也没离开过。”
黎于安脸颊一热，辩解，“没，我不爱吃这些。”
裴意听出他的口是心非，故意点头逗他，“嗯嗯嗯，小朋友才喜欢！”
“……”
黎于安的耳根子顷刻红透，恨不得直接起身堵住裴意的嘴——
上回在咖啡厅里随口讲过的傲娇话，对方不仅记着，居然还反过来逗他！
这人哪里傻了？别是个白切黑吧！
很快地，侍者将两份现成的甜点送了上来，“这是你们点的蛋奶酥，请慢用。”
裴意主动将其中一份归到了自己的桌前，期待值丝毫没有降低。
薄越明察觉到裴意眼中的光亮，以及随着低头幅度微微颤动的呆毛。
不知怎么，突然生出了一丝逗弄的心思，故作平静地叮嘱，“小朋友，慢点吃，别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