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裴意在经历了情绪波动后,今晚容易睡不安稳。
这款助眠香是薄老夫人上了年纪后请专门的古法调香师配出来的,效果应该还不错。
薄越明轻易看穿裴意的疲惫,“你先躺下吧,我给你弄好了就走。”
“嗯。”
太阳穴的抽痛感还没有结束。
身心俱疲的裴意不再强撑,而是盖着被子安静躺了下来。
薄越明点上了安睡香,将香器放置在床边,他弯腰主动拢了拢裴意身上的被子,有句话想问又不敢说出口——
他其实想着陪着裴意入睡,但怕触及到对方的内心底线。
薄越明忍住自己的私心,“睡吧,晚安。”
裴意没说话,只是静静对上了身边人的双眸——
暗蓝色的瞳孔不再像月色下冰冷一片的海水,反而透着潺潺温柔的珍惜和爱意,是属于他的。
就那么一瞬间,裴意本就日渐松动的心防彻底瓦解,任由薄越明带来的安全感持续往自己的内心深处钻。
“薄越明。”
裴意抓住了眼前人的衣袖,低声询问,“你留下陪我,可以吗?”
是主动的邀请,也是脆弱的恳求。
薄越明反拢住他微凉的指尖,回得无比温柔,“可以,求之不得。”
低亮的台灯光下,安睡香散出细长的烟气,又缭绕扩散到了四周,往空气中注入了一股浅淡的香味。
裴意的目光从烟雾中绕回到了薄越明的脸上,主动提问,“二哥,你不想知道我今晚为什么会那样吗?”
薄越明的手轻搭在被子上,“想,也不想。”
裴意一时没明白,“嗯?”
“想知道,但不想逼着你回答。”
“想知道,但更不想你在回答中又要被迫回忆一遍痛苦。”
裴意听见薄越明的回答,眼眶涌起酸涩,“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他知道他今晚的行为在外人眼中反常又奇怪,但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裴意在童年时曾经被一对夫夫领养,也过了一段时间无忧无虑的开心日子,后来他两位名义上的养父感情出现了问题,闹得近乎绝望。
终于,有一天裴意回家后在美术室里发现了他的容爸——
曾经那么优秀、那么温柔的一位画家,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的作品一幅幅撕毁、绝望又癫狂地数落着昔日的爱人。
裴意被发狂中的容爸掐着脖子,近乎窒息,再然后,对方当着他面拿起美工刀刺向了心脏、割开了手腕。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还处在“劫后余生”中的裴意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从未见过那么多血,止都止不住。
每每午夜梦回,他都感觉自己能听到美工刀抽拉、刺入皮肤的声响,能看见成片成片的血色——
从那以后,裴意对这一类的东西就产生了莫名的排斥心理。
他原以为,自己随着年纪的增长、时间的流逝,慢慢能自愈这一切,但今天他才明白,有些伤痕已经埋在心底了。
不是成熟稳重、不是极力克制,就能磨灭的存在。
薄越明瞧见裴意的眉心再度拢起,替他做出选择,“那就不说。”
裴意想了想,小声回应,“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好。”薄越明忍不住将他拥入怀中哄道,“早点睡吧,我知道你很累了。”
裴意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感,还不自觉地贴得更紧了些。
他尝试合上眼,脑海中是许容拿着美工刀沾满血的手,恐惧还没来得及占据身心,薄越明的哄睡声就闯入耳中。
“今晚有我陪着,别怕。”
“晚安。”
裴意没有睁眼回复,只是主动触碰上了薄越明的手指,寻找安全感般地轻轻握住。
脑海深处还停留着许容痛彻心扉的绝望嘱咐,以前的裴意不敢面对、不敢多想,可这一次他蓦然迸发出了勇气,遵从了自己的声音——
容爸,对不起。
我好像真的很喜欢薄越明,不想再听话了。
…
怀中人的呼吸声逐渐平稳。
薄越明确认裴意已经睡深,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下床,离开了房间。
薄越明拿起一直放在小客厅里的手机,想了想,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
不过两秒,电话就被对方接起,“喂?”
薄越明怕吵醒裴意,声音压得很低,“童教授,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让您等我电话。”
电话那头的童醒是精神心理科的教授,业内很有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