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没忍住低骂一声。
意识到自己正在面对恋人后,又装得乖巧文明。
薄越明早就看透了他“小野猫”的性格,催促,“快吃饭。”
裴意点头,趁机转移话题,“二哥,那其他事情有结果了吗?”
“成仰山和薄立辉那边是逃不过去的,连带着成家那边的狗皮亲戚都会跟着一块处理。”
薄越明用湿巾擦干净手,给恋人剥着鲜虾,“我听人说,前天下午一被带走,成仰山和薄立辉就在相互攀咬。”
裴意听见这闹剧,冷哼,“还真是父子情深,狗咬狗啊。”
果然骨子里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大难临头才会各保各。
裴意咬了一口薄越明递来的虾仁,嘟囔,“成仰山这一大把年纪了,让他坐牢吃得下吗?他会找人想办法保释吧?”
薄越明见小猫爱吃,继续剥,“他这些年积累的‘人脉’都是看在薄家的面子上才拥有的,这种节骨眼上谁还愿意给他找关系保释?”
就算法律有明文规定,年满七十五周岁的老人可以适当减轻处罚,但成仰山就算再出来,还能剩下什么呢?
裴意感慨,“唉,活了大半辈子还不是作茧自缚。”
明明是成仰山自己在年轻时答应的入赘,结果时间一长就心存不满。
拿着薄家给的一切,偏偏不知足、不感恩、还反过来怪“薄老先生”的头衔给了他诸多束缚。
如果真有能力,大可以抛弃这一切去创作属于自己的事业,活了大半辈子又当又立,到头来还不是沦为了其他人的谈资和笑柄?
不过话说回来,薄老夫人才配得上一句女中豪杰、敢爱敢恨!
裴意看向薄越明,揶揄中藏着一丝真实羡慕,“二哥,真羡慕你有那么好的奶奶。”
薄越明纠正,“你也有。”
裴意笑应了一声。
别墅大门打开,林众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他看着坐在餐桌边上的两人,脚步微缓。
“薄总,小先生,你们都在啊。”
“怎么了?”
林众回答,“哦,就是警方那边打电话来询问小先生的情况,问方不方便尽快过去配合做口供?”
警方那边昨天就派人来问过,只不过裴意一直处在“昏睡打针”的状态。
“我等一下就过去。”
裴意轻咬了一下勺子,看着薄越明欲言又止,“二哥,你这两天都不用去集团?”
“奶奶特意给我放的假,正好钟奕姐也回来了,薄娇那边也顶得上。”薄越明简单解释了一句,回应他的心里话,“待会儿我陪你过去,正好我也要找警方报案。”
裴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薄越明提醒他,“你忘了?我和你说过,我的车祸十有八/九是人为设计的。”
“……”
裴意脸色骤变,立刻意识到其中的蹊跷,“二哥,你的意思是,车祸也是薄冠成指使他们去做的?”
薄越明猜测,“大差不差吧,就看警方怎么审,他们怎么招供了。”
裴意迅速将小米粥扒拉完,起身时又猛地牵扯到了不可言说的某处,顿时闷着嘴巴、皱了皱眉头。
薄越明看得发笑,“急什么?”
裴意小声逼逼,“都怪你。”
薄越明又反问,“谁招的?”
“……”
裴意没了话。
目睹一切吃狗粮的林众也没了话,只是觉得自己的存在越发多余!
…
夜幕逐渐降临,裴意和薄越明从问询室里走了出来。
为首的负责案件的警员停了下来,“薄先生,裴先生,请放心,等我们掌握了第一手证据就会开始上交并案。”
被抓进来的李贵嘴硬,为了减轻罪行,其他事情他都不肯招供,只不过手机里的通话记录还是出卖了他。
至于李贵带着的两个小弟,在早第一时间就将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
前天的绑架罪证据确凿,作为主谋的薄冠成是逃脱不了法律制裁的。
只不过人为车祸这事还有待进一步地核实、确认,毕竟警方逮捕讲究的是证据。
“多谢,麻烦你们了。”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尽的义务。”警员一脸正气,“那我就不送你们了,两位慢走。”
两人走出警局大厅。
呼啸而过的冷风携着夜色而来,室内外的温差又冷得裴意打了一个哆嗦。
薄越明赶紧将拿在手上的围巾重新给他系上,“冷了?”
裴意缩了缩脖子,笑回,“不冷,暖着呢。”
薄越明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好像不烧了,“头还晕吗?如果累的话,我让林众先带你回去休息。”
裴意好奇反问,“二哥,你还打算去哪里?”
薄越明直言,“去医院再会会薄冠成,有些话,奶奶想让我代为转告他。”
前天薄越明一时情绪失控,在众目睽睽之下揍晕了薄冠成,或者那种恶毒性格,指不定要借这事“弄”他一番。
裴意想起这种可能性,牵起他的手,“我不累,我陪你去。”
薄越明与他十指紧扣,“好。”
…
帝京市中心医院。
薄冠成躺在病床上,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面色在短短两日内就蜡黄得难看。
忽然间,开门声响起。
薄冠成斜侧过视线,看清来人后,他一下子就从床上爬坐了起来,那张本就挂彩的肿脸显示出深深的怨恨。
“薄越明,你们还敢来!”
“……”
有什么不敢的?
现在谁才是那个失败者?
裴意在心底暗讽,但乖巧跟在薄越明的身边不说话。
薄冠成眼看着他们两人越走越近,猛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小刀砸了过去,“滚!”
——哐当!
水果刀砸在裴意的脚边。
薄越明脸色迅速一沉,将其踹回到了床底下,“薄冠成,事到如今你还想着伤人?”
“伤人?我做什么了?”
薄冠成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轻拍了两下自己挂彩的脸,“我这张脸拜你所赐,你就等着吧,我会去做伤情鉴定报告!”
他绝对不会放过眼前人!
薄冠成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眼底的恶意和张狂再现,“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不会不承认吧?”
裴意眼色微变,恨不得上去再冲薄冠成的脸上再揍两拳——
对付这种人就不该心慈手软!
明明自己做过了那么多下三滥的事情,只字不提,反倒逮着所谓的机会就想要反咬一口?
薄越明察觉出恋人的冲动和气愤,轻蹭了一下他的手腕。
裴意察觉到他的无声安抚,勉强冷静下来。
薄越明直视着满心恶意的薄冠成,一脸无畏地承认,“做过的事情得承认,那你当初设计的车祸、前天设计的绑架案,也足够下半生牢底坐穿了。”
薄冠成咬牙,牵动着伤口,“你……”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不后悔对你的动手,更不怕你后续的起诉手段,我们两人之间到底谁更严重?你心里没数”
“……”
薄冠成笑容微僵,一时答不上来,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自己和鬼哥之间的勾当才是更严重的,至于薄越明揍他的那几拳,到时候随便找个“正当防卫”的理由就能翻篇。
“薄越明,你别以为仗着薄家的保护就可以无法无天!你说我设计陷害?证据呢?你有足够证据吗?警方有吗?”
他做事一向很隐蔽,也从来不亲自动手。
要是薄越明在车祸这事上有证据,恐怕他早就不该待在这里、而是要面对冷冰冰的审讯了!
薄越明看见他可笑的自我挣扎,淡淡转了话题,“薄冠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奶奶最中意的继承人是你?”
“……”
薄冠成一愣,可笑哼声。
“她曾经和我说过,你的能力胜于你父亲,为人处世足够的圆滑、必要时也能下狠心。”
比起薄越明这种不苟言笑的冷沉脾性,身为长孙的薄冠成才是薄家几个孩子里最适合接任的。
“我的出身免不了遭受非议,奶奶早就和我说过——如果有朝一日她实在干不动了,她会让你接替她的董事长位置,让我辅助你办事。”
薄冠成将错愕压了回去,失口否认,“你骗谁呢?你会心甘情愿给我协助?”
“当然不会。”薄越明也不撒谎,“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从来合不在一块。”
这些年,他之所以愿意待在集团做事,只是为了孝敬薄老夫人、不愿令对方失望。
薄越明从未觊觎过薄氏董事长的位置,甚至还想着等到薄冠成接任后,他就自行离职、宁愿和好友晏岑一起管理。
薄冠成还是不信,“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将位置留给我?你又怎么可能不跟我争?”
薄越明反问,“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想想你的名字。”
薄冠成、冠成。
虽然这个名字是成仰山带着见不得人的心思取的,但在薄老夫人的心里——
当年的她确实是希望薄冠成肩负起薄家家业,以及接过丈夫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点志气。
只可惜,薄冠成的心思越长越歪,最终令她彻底失望了。
薄冠成摇头,一味否决,“不可能!你休想诓我!她最看重的孙子只有你!我就是个摆设!摆设!”
裴意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断定接口,“你如果只是一个摆设,以薄老夫人的性子会给你进入薄氏集团的机会?”
她会在一开始,从在源头上断了薄冠成的希望!
薄越明将事实摆在眼前,“薄家长孙、薄家大少爷,我还没毕业时,你已经成了薄氏最年轻的总经理。”
“当初她拿着一个近十亿的项目,只为了让刚毕业的你好好历练,哪怕亏本都无所谓,这些还不够说明问题?”
“……”
薄冠成抓着被子的手放了又紧,脸色像是活活被人扇了好几个巴掌。
裴意瞧见他变化的神情,可笑又可叹地摇了摇头——
放着最大的靠山不要,非得和那软饭男同流合污!
薄冠成要是能少点心思、专注做事,说不定今时今日董事长的位置早就是他的了!
薄越明不愿意和他继续掺和下去,见好就收,“我今天来这儿一趟就是转告奶奶的意思,你好自为之。”
说着,他就带着裴意离开了。
关门声狠狠敲在了薄冠成的心坎上,敲碎了他一直以来的自我认知。
薄冠成只觉得推进了一方没有尽头的深渊,在急速下坠的失控中如梦初醒。
原来薄老夫人是看重他的吗?原来以前的他也曾得到过偏爱吗?
薄冠成捂住自己的脸,任由伤口的痛疼肆虐,他癫狂地、毫无章法地笑着,却在指缝中溢出了一丝水光。
是不甘?还是后悔?
他分不清内心深处的滋味,只知道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