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隔着很厚的羽绒服搭在宁裴后腰,很用力,让宁裴回想起从前周厌问他腰后凹进去的是什么,而现在,周厌就摁着那里。
很奇怪,莫名突然想起,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重新站定,宁裴往前走了一步脱离周厌掌心,想去扶一下因为一直乱动而上半身靠在沙发上两条腿在地上的姜鹤,没等他行动,周厌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站进他和姜鹤之间,把姜鹤重新扶回沙发上。
姜鹤还在闹腾,抓不到宁裴,就抓周厌,嘴里还在念叨着白川的名字,周厌眯了眯眼,直接抓住他的双手扣过头顶,把他的脸怼在沙发上,姜鹤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大概也没了力气,没一会儿,安分了。
宁裴没看清怎么回事,只是看见姜鹤终于安静下来,问:“他睡着了吗?”
周厌随手拉过沙发上的毯子盖在姜鹤身上,嗯了声,询问宁裴意见,“我今晚不回去,把他留在我这儿?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他现在不会醒了。”
并没有办法保证姜鹤还会不会醒,但宁裴到底第一次遇上醉鬼,并不清楚喝醉的人到底会干什么事情,见姜鹤这副睡着的模样,松了口气,仍然不解姜鹤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也不能接受姜鹤满身酒味。
看出他的犹豫,周厌保证:“裴宝,他是你师兄,我肯定会照顾好他,但是我听你的意见,你想留下来,我就去帮你找床被子,你可以睡我卧室。”
他就住对门,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但听见周厌说的“会照顾好姜鹤”,宁裴心中升起一种怪异感,想起从前周厌对其他朋友也是这样,例如陆杰,这让他心底有一丝不适,就好像,他并不希望周厌照顾姜鹤一样,他被自己这种想法吓到,明明应该担心的是并不想麻烦周厌,不知何来这种念头,宁裴不解皱眉,然而周厌蹲到他面前,从下往上抬头盯着他,问:“裴宝,你想要选哪一个?你告诉我。不管你选哪一个,我都听你的。”
“你会照顾好他?”宁裴问,还是隐瞒那部分不解的念头。
“是,他是你师兄,我会照顾好他。”周厌像是看穿他的内心,补充原因,“而且我不想让你照顾他,那样我会嫉妒。”
宁裴一愣,周厌依然是蹲着的姿势,宁裴的心却像是被突然拽一下,不知道要跌落到哪里,就像当年坐着自行车下坡时候产生的失重感一样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他不说话,周厌还要追问:“裴宝,你的意见呢?我想知道你的意见,你怎么想?如果你感到不适,不高兴,我就不这么做了。”
“没有意见。”宁裴留下这么一句,匆匆离开,回到对门,关上门,心跳都没有恢复,没办法回想方才周厌看他的眼神,向来优秀的记忆力出现了偏差,记不住了,只记住周厌一直问他的意见。
他没有意见。
权衡之下,确实让周厌照顾更合适,他实在接受不了酒味,也无法搬动姜鹤。
更何况,总不能告诉周厌,他不想让他照顾姜鹤。
因为他好像也会嫉妒。
嫉妒这个词,当真好用,好像解释了一切从前他看见周厌身边那么多朋友而产生的那些不快情绪。
实在是奇怪,宁裴让自己不要再想,回到电脑前,手机却亮起。
周厌拍了一张姜鹤熟睡的照片过来,来表示自己当真有好好照顾姜鹤,宁裴只说句谢谢,周厌却又发来新消息,问:裴宝,你还没有睡吗?
宁裴看一眼自己电脑上的资料,不再说话,专心投入工作,企图恢复自己优秀的记忆力。
而对门,周厌等待许久,没再等来回复,脸上笑容慢慢褪去,他看姜鹤一眼,正要起身,忽然透过透明玻璃的茶几看见地上有个白色小药瓶。
第二日上午,姜鹤浑身酸痛地醒来,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要散架,宿醉的头疼让他睁眼都费劲,缓了好一会儿,耳边突然响起一声陌生又熟悉的:“醒了?”
姜鹤一愣,撑开眼皮,看见周厌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小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直勾勾盯着自己看,把他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昨晚的记忆都模糊掉了,只记得看见白川朋友圈,得知白川相亲之后,心灰意冷跑去喝酒,后来给宁裴打电话发牢骚……他确实喝多了,居然给宁裴发牢骚,也是奇事,后面的记忆一点点慢慢恢复,姜鹤看向被自己曾经当做情敌的人,觉得不可思议,万分好奇地问:“你和宁裴和好了?我身上怎么这么痛,你俩把我扔地上了?”
猜得也bā • jiǔ不离十,不过周厌不回答这个问题,直接点名自己在这儿等候多时的原因,“你想知道关于白川的事情吗?我和你交换。”
正揉着酸痛肩膀的姜鹤一愣,周厌却笑了一下,那笑容看起来实在不算什么友好的笑,和之前宁裴在的时候的周厌不像是一个人,反倒很有攻击性,不过姜鹤并未太在意,毕竟周厌名声在外,都不算什么好名声,他把周厌当情敌这么久,甚至还研究过周厌的采访录像,觉得他不像是什么正常人,和白川说的差不多,姜鹤只在意:“白川的事情?”
“我知道你喜欢他。”周厌说话直白,“交换吗?你不会吃亏。”
姜鹤犹豫了,他还没搞清楚周厌和宁裴到底什么关系,不过他知道白川到底有多照顾周厌,虽然只是他的同情心作祟,但毕竟和周厌相处的时间比自己更多,周厌能知道更多关于白川的事情也是正常的,虽然心里不得劲儿,但姜鹤还是可耻地心动了,犹豫着点头,“你先还是我先?”
“我先。”周厌摆出诚意,“我知道白川过年相亲了。”
姜鹤还没完全清醒,然而听见他这无赖话还是忍不住问:“这也算是信息?”
“这只是开头。”周厌笑了一下,“一步步来,这个是你的吗?”
他从口袋里拿出白色小药瓶,姜鹤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儿,摇头,“哪儿来的?”
“好,白川昨晚发了相亲的朋友圈,但是我这并没有看见。”周厌主动把自己这边看到的白川朋友圈给他看,并没有昨晚导致姜鹤崩溃的那条朋友圈,姜鹤一愣,不可置信,又拿出自己手机确认。
有,并不是删除。
所以,那是仅他可见的一条朋友圈?
昨晚已经遭受过打击的心脏如今又遭遇二次打击,姜鹤恨不得自己再醉晕过去,但周厌不给他机会,直接问:“宁裴是不是生病了?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这瓶药,昨晚才留在这儿,不是姜鹤的,那就只能是宁裴的。
姜鹤还沉浸在痛苦之中,听见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然而他没否认,就已经是肯定答案。
“第三个,白川故意没来接你。”周厌当真一步步抛出结果,快把姜鹤的心都给震碎了,震得姜鹤瘫倒在沙发上,恨不得自己现在昏死,平日里能言善辩的人此刻只会发出失落的笑声,掩饰内心悲哀,然而周厌还是要问:“他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五年前?还是现在?”
姜鹤都快掩面痛哭了,周厌一步步逼问,“我只需要知道时间。”
他并不需要知道这个药是什么,因为战队的医生也曾经建议他吃过,但是他拒绝了。
那样会影响他的操作,这种药,会给人的神经带来副作用,实在想象不出来,宁裴为什么需要吃这个药。
姜鹤失魂落魄揉着眉心,“五年前,刚来大学的时候,其他的,我不能和你多说,我也不知道更多。”都这么痛击他了,他还在这儿试图修补宁裴和周厌的关系,他真是个好人,姜鹤说完,费劲观察着周厌此刻表情,见周厌死死握着那个瓶子,当初的猜想如今完全得到证实,姜鹤想了想道:“如果你想知道更多,你可以去问宁裴,不过他不一定愿意和你说,毕竟当年他好像很痛苦,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如果不是因为猜测你是那个源头,我也不会把他推向你。”姜鹤叙述:“我希望你可以治好他。”
周厌握着药瓶的手发着抖,无法控制地发抖,见状,姜鹤问:“还有什么要告诉我吗?没有的话,我想去吃点东西,饿死了。”
他俩在这儿互相伤害,当真闲得慌。
“有。”周厌给他最后的痛击,“白川是直男,让你别喜欢他。”
这话确实是白川所托,早上,白川特意打电话来关心姜鹤如何,他把姜鹤当成弟弟,同情心确实泛滥,没料到会招来如此后果,已经拒绝过,也没想过姜鹤会这么伤心,但他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觉得姜鹤实在没必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快刀斩乱麻。
姜鹤想死的心都有了,然而电光石火之间,想起周厌之前看自己眼神,姜鹤问:“万一宁裴也是呢?”
周厌眼皮颤动,直直看向姜鹤,姜鹤笑了下,“你会放弃吗?”
“不会。”周厌把药瓶重新放进口袋,神色恢复如初,语气却坚定,重新看向姜鹤,“我会把他追回来,不管做什么。”
姜鹤摸了摸鼻子,感觉有点冷,非常不乐意地问:“那我就不行么?”
周厌不再搭理他,只指向门口:“要去要留你随意,但不要去打扰宁裴。”
姜鹤心中已有答案,白川那么温和的人,都这般拒绝了,他总不能再死舔着脸上去,好歹是个高材生,自诩天才,哪能吊死在一棵树上,然而昨晚的酒没有喝够,现在还想再和一通,不过已经不可能了,醉也就醉这么一回,他识趣地走向门口,问周厌:“你吃过了?要不要一起吃饭?”
问完,视线落到茶几上的外卖上,一顿。
行,连饭都不给他备一份。
姜鹤落魄地走了,留下一屋子酒气,勾起周厌酒瘾,但现在不能喝,一口都不能喝,周厌在屋子里转,时不时拿出药瓶看一眼,倒出里面的药,数还剩下多少,越发难忍酒瘾,干脆离开这里,经过宁裴家门口,停下脚步,连给宁裴发消息都不敢了,只敢站在这儿,压抑心中痛苦。
宁裴今日醒来时候外面天大亮,许久没睡到这么晚,一夜无梦,不可思议,一看时间,给姜鹤发消息问他有没有醒。
毕竟已经过了一夜,不需要再麻烦周厌,还是没给周厌发消息。
收到消息的时候姜鹤刚吃完一碗馄饨,心想这可不是我去打扰宁裴,告诉他自己已经离开,又惊觉,经历昨晚回他那么奇怪的消息之后,现在宁裴居然主动给他发微信消息,不由问:你学会玩微信了?昨晚的事情别放在心上,我也没想到你会理我,你就当我发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