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亭中茶香袅袅,台阶下的金菊灿烂,南香双手捧着茶递给一旁的男人。
虽不是天寒地冻的,可那迎面吹来的料峭寒风还是刺骨了些,幸而她们坐在小炉旁,南香嗅着那缕清雅的茶香,以及那沉稳的檀香,就如同沐浴着暖阳,全身都放松了下来,懒洋洋的,只想伸个懒腰,再悠悠地打个呵欠。
若是再能趴下来睡一觉就好了。
南香吸了吸鼻子,忍住瞌睡。
“你也吃一盏茶。”李骁接过茶,茶水如金汤,色泽诱人,光是闻着茶香,便令人回味无穷。
李骁品着茶水,望着眼前一身鹅黄宫装的南香,看着她娇艳如花的眉目,在他面前温婉乖顺的姿态,他原本那颗焦躁不安的心蓦地宁静了下来。
南香虚岁十七了,身体越发婀娜多姿,出落的款款动人,即便现在天冷,马上要入冬了,穿着一身厚衣裙,也掩不了她玲珑有致的诱人躯体。
一举一动间,更是带着一股独属于女子的淑雅温柔。
“嗯。”南香自己也捧着一杯茶,小小口啜了一下,她还忍不住自作主张尝了一块桌上的糕点。
尝了一块还不够,她忍不住又吃了个酥脆的卷儿,热乎乎的,裹着香嫩的馅,真是太好吃了。
她有些舒服的眯起眼睛,本该是妩媚的眼睛显出几分天真娇憨。
李骁险些被茶水呛住:“……”
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被他汤汤水水养着,长高了,胸大,屁股也大,明明是一副妖妖娆娆的勾人骚狐狸外表,要么像个一板一眼的小老太婆,要么懒懒散散只爱吃,像是在日光底下摊开肚皮晒太阳的猫。
李骁觑见她又暗搓搓的伸手去摸桌上的点心,明明他方才只是允许她吃茶,她反客为主得寸进尺,主子都还没碰过的东西,她自个儿先吃了。
还拿?还拿!
明明被他看着,她也不收手。
南香又拿了个脆香的春卷,这会儿刚出锅,正烫热的时候吃,味道最香,若是放凉了,皮也不酥脆了,内里也不香了,那就不好吃了。
李骁见她吃得开心,自己也伸手拿了个,南香见了他动作,主动拿了个春卷,喂到李骁嘴旁。
李骁咬了一口,酥香散在唇齿间,鲜咸的味道柔嫩诱人,春卷很香,他心道:小殷勤。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骁垂下眼眸,意有所指道:“孤还没动,你倒是吃得欢。”
南香身体一僵。
旋即她又觉得自己不需要害怕,她睁大了眼睛看向李骁,试探道:“南香知错了,殿下要罚南香吗?”
如果抄佛经的话,正合她意。
“不罚你。”李骁眨了下眼睛,察觉到自己失言了,立刻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他方才不该说那样的话,虽然他们是主仆,却也不该事事如此,李骁不想他跟南香之间的对话,永远围绕在奖赏和惩罚之间。
南香虽然是婢女,却是他喜欢的婢女,他不想南香在他面前永远是那般的小心翼翼。
“你想吃便吃吧。”李骁喝了一口茶,他将杯盏放下,安抚她道:“别害怕,以后犯了错若是肯求孤几声,孤怎舍得罚你。”
“南香,你可以大胆一点。”说着,李骁抬手摸了下她头顶柔软的发,他摸到了点着珠翠的发簪,在他掌心里有些冰凉。
“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孤说,孤会答应你,孤知道你是一个乖巧,一心向着主子的丫头。”
一心向着他,怎会容得下旁人?
“是。”南香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她嫣然一笑,她的心里很高兴,就像是小时候被爹爹带到山上去疯玩,那是一种很自由自在的快乐。
来到了宫里之后,其他的宫女太监,还有崔姑姑,在她耳旁日常教导,殷殷叮嘱的都是“不准这样”“不准那样”,须得时时小心。
只有眼前的殿下会对她说:
“你大胆一点儿。”
“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孤说。”
……
虽然崔姑姑说她傻,可南香知道自己不是个好赖不分的人,她清楚地知道,在这东宫里,对她最好的人是太子殿下。
——对她最好的人是李骁。
李骁。
尽管她这辈子都不能唤他的名字,只能叫他殿下,她却会偷偷地用手指在桌上写他的名字,李骁,她所伺候的主子,东宫的太子殿下。
李骁经常说她是个蠢丫头,南香觉得自己不蠢的,以前在尚食局的时候,她日日小心恪守规矩,甚少犯错,来到了太子殿下身旁后,她才变得有些没大没小的,渐渐的,竟然也会干出没规矩的事。
李骁对她是很好很好的,会赏她很多东西,会怜惜她,她悄悄偷懒的时候,他也会装作没看见,每月来癸水的日子,他会让她好好休息,还会给她准备她爱吃的温补菜肴和汤水。
……
可偏偏是他对她很好,南香才会在意他的情绪,在意太子殿下生气,在意太子殿下说她蠢,在意太子殿下会不喜欢她了。
南香怕他生气,或许怕的不是责罚,而是怕李骁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好了。
这种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的恐惧,比身体上挨打挨骂还要叫人恐慌。
以前在尚食局的时候,她哪里会觉得委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掉眼泪,过往的经历让她知道,她们作为地位低下的小宫女,委屈撒气只会招来更多的责罚和打骂,甚至连命都没了。
听见太子殿下喜欢她,南香很高兴,因为她也很喜欢,很在意太子殿下。
从春到秋再到冬,这一年是南香入宫后最快乐的一年,她想这样一直作为一个婢女,伺候在李骁身旁。
“想要什么?说啊。”
“那些架子上的书,南香能看吗?”
李骁失笑,他在南香的头上敲了下:“还不知道你这丫头这么?改性子了,那些书你想看便看。”
“是,多谢太子殿下。”南香心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太子殿下可千万别小看她。
南香抿了抿唇,强调:“奴婢已经能看懂很多书了。”
“是吗?”他捏了一把南香的脸,心想这丫头明明以前最爱在他的书房打瞌睡。
要不是遇上他这么个好主子,早就要被打得屁股开花。
“在孤的书房里睡觉最香了,是不是?”不说趴着睡觉了,她还能贴着墙,靠在书架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