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一天,孟黎累到说不出话,人瘫在座椅,表情麻木地瞧着窗外深灰色的天。
将黑未黑的点,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渐渐笼罩在暗色,像一幅水墨画,由远到近,颜色越来越深。
水墨画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面包车穿梭在羊肠小道,显得格外逼仄。
孟黎双手趴在车窗,时不时伸手抓一片树叶。
窗外蝉鸣阵阵,孟黎捻着手里的叶片,指腹感受着叶片的纹路,闭着眼深深吸了两口山里的空气。
陈硕偏过脸扫了眼趴在车窗,满脸慵懒、散漫的孟黎,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孟黎想起前两次的经历,幽怨摇头:“想吃的你不会做。”
陈硕淡淡笑了下,好脾气说:“你好好想,想好了告诉我。”
孟黎懒懒掀眼,没什么**:“随便吧,都行。”
陈硕沉默片刻,想起厨房里还有南瓜,问孟黎:“煮点南瓜粥、饺子?”
孟黎撕碎万年青叶片,低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行啊。”
陈硕往孟黎大腿瞥了眼,看腿上的烫伤被磨得通红,陈硕皱眉:“烫伤药涂了?”
孟黎这才想起腿上还有伤,她眨眨眼,说:“早上涂了。”
跳舞的时候经常受伤,她都习惯了,这点痛好像也不算什么。
陈硕从收纳箱里翻出烫伤药递给孟黎,交代她:“再涂一遍,一天三次,消炎的药也要吃。”
说着,陈硕抽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孟黎,让她吃消炎药的时候喝。
孟黎哦了声,接过陈硕递过来的塑料袋、矿泉水,翻到烫伤膏药,拧开膏药盖,挤出膏状的药慢慢涂到腿面。
烫伤的水泡全都破了,脓水流出来,孟黎抽了张纸巾一点点抹干。
陈硕时不时看一眼,瞥见孟黎埋头在擦脓水,喉结滑了一下,说:“伤好后去县城医院开祛疤膏,别留疤。”
孟黎抬起脑袋,将膏药丢回塑料袋,缓缓开口:“我有。”
“跳舞的人习惯了随身携带各种药包,尤其是防磕碰、留疤的药。只是在客栈,没拿出来罢了。”
陈硕深深望她一眼,喉咙深处溢出一声轻音。
学校到客栈大约半个多小时的路程,陈硕走的小路,路面没硬化,全是坑坑洼洼的,轮胎时不时碾过石子,发出声响。
孟黎跟坐在摇摇车里似的,一会往左偏一会往右倒,要不是系着安全带,她恐怕都要被甩出去。
“还有多远?”
“快了。”
孟黎淡淡哦了声,继续瘫在座椅里感受颠簸。
太过无聊,孟黎拿起陈硕手机,准备放两首歌。
刚解锁,两条微信便弹了出来。
孟总:小陈,孟黎最近在西川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给你惹事?
孟总:劳你担待了,她不大懂事,很多事不清楚。有你招呼,我挺安心。
孟黎面无表情划开消息,找到音乐播放器随便放了首歌。
音乐开始跳动,孟黎躺回座椅,捏着陈硕的手机慢悠悠点开微信,找到孟南明的聊天页面。
两人聊天的频率不高,一周可能聊那么几次,最近聊的比较勤密,大多都是讨论孟黎的事。
孟南明问什么,陈硕便事无巨细说什么,详细到孟黎一日三餐吃什么陈硕都报备给了孟南明。
孟黎一路翻到顶,聊天记录到过年年初,越往上翻,聊天内容越少。
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孟黎没那心思关心,简单翻完,孟黎关掉音乐,将手机丢回原处。
陈硕听到一半见音乐停下,偏过脸询问:“不是放歌?”
孟黎撑着下巴,审视的目光往陈硕身上逡巡一圈,似笑非笑开口:“跟我爸联系得挺勤密的呀。”
陈硕没明白她的意思,“嗯?”
孟黎冲陈硕假笑一声,冷嘲热讽问他:“啧,我来西川这么久,多亏你照顾了。你是不是挺听我爸的话?不然干嘛这么关照我。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嫌麻烦的人能有这耐心替我处理烂摊子。”
“要不是我爸,你是不是掐死我的心都有了?”
陈硕再不明白她看了他跟孟南明的聊天记录就是傻子。
他握了握方向盘,掀开单薄的双眼皮,深且重的目光缓缓落在孟黎身上。
扫视到那张布满薄怒的脸,陈硕皱了皱眉,平静问:“你觉得我是因为你爸才对你这么纵容?”
孟黎笑了声,冲着陈硕发难:“难道不是吗?不然是因为什么?因为我好看?还是因为你心地善良?你不也经常警告我让我不要惹事吗?”
“挺烦的吧,照顾一个这么麻烦的累赘。我倒是有点好奇,我爸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能让你这么心甘情愿替我收拾烂摊子。”
陈硕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迎面撞进孟黎那双充斥着嘲讽、疏离的杏眼,陈硕默默收回视线,喉咙溢出几个字:“随你怎么想,我没那意思。”
孟黎解开安全带,气鼓鼓抓紧陈硕的手臂,咬牙问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指甲嵌入皮肉,火辣辣的疼蔓延整条胳臂,陈硕面不改色看了眼被孟黎抓住的地方,凝视几秒孟黎因为藏着怒火而染上晕红的脸,他滚了滚喉结,语气格外理智:“是有点烦你经常惹事,但是习惯了也还好。”
“孟黎,我俩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不用我明说你也清楚。如果不是你爸,我确实没那闲工夫管你。”
“你说说,如果不是你爸,我有那身份管你?”
孟黎盯着陈硕平静、没有起伏的俊脸,缓慢点了下头,冷声回他:“你倒是诚实,一点谎都不撒。”
“没有我爸,你确实没那闲工夫管我。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看我爸的面子照顾我这么久?”
陈硕拧了拧眉,意识到孟黎没听懂他的意思,忍不住问她:“孟黎,你到底听没听懂我的意思?”
孟黎掀开眼皮,冷脸回他:“听懂了啊。这不是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照顾我吗。”
陈硕嘶了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视线紧锁在孟黎脸上,嗓音低沉、沙哑道:“我不是什么话都听,什么事都答应,懂?”
“你爸是对我有恩,但是不代表他交代的东西,我得事事都照做。照顾你,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嘱咐,还有部分是因为我乐意。”
“我不乐意,没人可以逼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