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开一愣:“到了?”
眼前的小区没有大门,没有前台,没有保安亭,连标注小区名字的牌子都没有。
老旧的砖地都褪了颜色,路边栽着两排秋叶零落的树,青灰色的小楼不高,顶多六层,有的窗户里隐隐透出灯光。两侧的路灯间隔很远,还坏了一盏,暗白色灯光一闪一闪的有点像恐怖片。
程开倒抽了一口凉气,问:“你住这儿?”
他在高档小区住得太久,都忘记城区里的老房子是这样的条件了。
“对啊!”徐飞飞点点头,“小区环境可好了,有树有花,下雨天还有好多蜗牛。隔壁住着一个慈祥的老奶奶,还给我送过包子呢!小区很安静,能看到江,除了晚上回来有点黑要开手电筒之外,其他都没得挑。”
程开静默了半分钟,问:“这儿离你公司远吗?”
“很近啊。”徐飞飞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方向,“小区就在地铁站旁边,坐半小时就到了,都不用换线。”
程开这次彻底沉默了,稍微低头,看着徐飞飞背着个双肩包,在昏暗的路灯下笑出了春风三月的温暖灿烂,傻乎乎的。
心底蓦然升起一股冲动,程开无法克制地抬起了手,想揉揉徐飞飞那头毛茸茸的小卷毛。
手还没落到脑袋上,徐飞飞往前跨了一步:“我上楼回家了!樱老师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见噜。”
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顿住,程开僵硬地收回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哦……嗯?”
“明天见?”程开扯住徐飞飞的书包带子,把他拉得退了一步,程开一步跨到他面前,“明天在哪见?”
徐飞飞又露出了那种关爱傻子的眼神:“秘密基地啊!程老板,你不会不欢迎金卡会员吧?”
程开不清楚徐飞飞家离他公司多远,但他很清楚这个破旧的小区离秘密基地有多远。
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地铁要转两道线,出了地铁站还要走一会儿。按照程开对城市地铁的估计,大概比徐飞飞去上班的时间还要长。
徐飞飞每天下班,从公司到秘密基地,再从秘密基地回家,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
虽然徐飞飞觉得值,但程开觉得不值,非常地不值。
在心里算计了一大堆,程开双手叉腰,问徐飞飞:“所以你每天去秘密基地就是为了找程老板打游戏?”
徐飞飞用力点头:“大部分原因是这样啦……”
“那小部分原因呢?”程开问。
徐飞飞嘿嘿一笑:“自从某牙恋爱结婚,我的游戏搭
子没了,找不到人玩儿,只能找你咯。”
这小屁孩太实诚了,程开被他丝毫不掺水分的大实话磕得牙疼,点了点头说:“行。”
“行肯定行啊。”徐飞飞白了他一眼,“我去店里消费还要获得你的批准吗?”
程开没什么关联地问:“你住哪一屋?”
徐飞飞没计较突然转变的话题,乐呵呵地转了个头,抬起手臂指着楼上:“从我这儿看过去,树杈叶子旁边的那一屋,窗户上挂着一只初音的团子,看见了吗?”
程开简直无语,这都是什么破描述。
黑不溜秋的什么都看不见,还初音团子,能看得见个鬼。
“你上楼,到家了把灯打开,跟我说一声就行了。”程开说。
徐飞飞挥手和程开说:“拜拜。”
程开抬起手,悬在空中犹豫。这一头软乎乎的卷毛,程开真的很想摸一摸,揉一揉,再告诉徐飞飞,你这傻狍子真的太乐观了,让人蛮心疼的。
心脏狂跳,程开觉得自己应该脸红了。
犹豫到最后,程开手掌落下,还是只拍了拍徐飞飞的书包。
徐飞飞跑进黑不溜秋的楼道,双肩包在身后一跳一跳的。
老小区没有电梯,从外面能看到楼梯间。
程开站在楼下没动,听到一楼楼梯间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哈!”,是徐飞飞喊亮了老式的声控灯。
黑暗的楼梯间被昏黄的声控灯照亮,映出徐飞飞三步并作两步上楼的背影。
徐飞飞每跑到一层就“哈”一声,跺脚把灯踩亮。
一直哈到六楼,徐飞飞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开门进屋。
旁边的一个小窗子立刻亮了起来,暖暖的淡金色,灯光很足。
程开抬头往上看,只看到很小的一个窗口,窗上面好像真的挂着一只圆形的小团子。
他默默记住,三栋六楼,左边那一户。
小窗子突然被打开了,探出来一只翘着卷毛的小脑袋瓜子。
徐飞飞双手作喇叭状,冲程开大喊:“你——怎——么——还——没——滚——”
秋风萧瑟,小区里只有冷冷的风声和不知道谁家传出的电视机广告,徐飞飞这一声在空荡安静的空气中萦绕不绝,回声绵绵。
程开急切地朝徐飞飞挥了挥手,在微信上给他发了句:隔壁老奶奶都要被你吵醒了!
可能是听到了消息声,六楼的那颗脑袋缩了回去,程开接着就收到了一条微信回复:呜呜呜,第一次喊,没想到声音辣么大,对不起对不起!!!Om
程开没撑住笑了,翘着嘴角给他回消息:行了,我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