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轿平稳落在林晚宜前方不远处,这会儿风起来了,丫鬟许是怕轿内灌了风,避开风向,只将轿帘撩开了一半。
轿子里铺着厚实的毯子,四壁被锦布裹起,其下是生暖的鹅绒,宋知予半靠着,腿上还盖着御寒的毛裘。
“灿咳咳咳……。”
出来前说好的只看几眼便回去,可是好不容易见到了人,虽远远的,但宋知予怎么肯走,直道自己无恙,央求梁王再留久一些。
唯一的女儿生来孱弱,十几年困于府内,天高海阔,却只窥得一片四方的天,梁王终究不忍,见她状态尚可,只吩咐下人注意别将风漏进去,便由着她去了。
宋知予身子弱,望京城来围场已经是勉强为之,实际当然不似面上表现出来的一般,昨日起便不太好了,歇了一日不曾转好反更严重了些,凭着心里一股劲儿,瞒过了身边所有人,包括时刻关心她的梁王。
她伪装得极好,看完了整场,心里那股劲儿松弛了些,喉间门一直死死压抑的痒意翻滚得更加汹涌,只是不想梁王听见后担忧内疚,回来路上也不肯放松,久了身上都沁了层虚汗。
眼下一开口再也忍不住,便是及时挡了帕子,也压不住成串溢出的咳声。
因见了林晏昼而澄莹泛光的眸子里浮了层水雾,原本素淡的双颊染上了层不正常的嫣红,瘦弱的肩头因接连的咳嗽颤动,就连指尖也因紧捏着帕子失了血色。
林晚宜见状顾不上想其他的,忙吩咐轿边丫鬟:“太医已经候着了,快带你家郡主回去。”
随着轿帘落下,轿内逐渐变暗,原先那条小缝也被遮严实了,不透一丝光。
宋知予失力般软倚在轿壁上,虚弱地阖上眼,黯淡之下,唯她眼角一抹残光。
因咳嗽不止而微微颤抖的手抬起欲擦泪,悬空时无力垂下。
久病,她知道自己的状况,浑身无力也不气馁失落,任渐热的肌肤烘干眼角的湿润。
“灿灿,那位是?”
因头昏沉晕胀,宋知予耳边尽是嗡鸣之声,连刚刚林晚宜的话都没听清,可偏偏这句话飘入她耳中。
虽带着陌生,却渡给她力量一般。
缓缓掀开了酸胀沉重的眼帘,借暗光看车壁。
其实那声音在轿后,她却好似能透过车壁见到人。
一直蹙着的眉舒展开,眼里漾着笑,唇微动却无声:“恭喜你,小哥哥。”
支撑不住陷入黑暗前,脑中盘旋着一句话。
你做到了,那么我也会努力地活下去,再难受,也绝不放弃。
林晚宜本来跟着轿子,后见梁王赶来,停下脚步,看众人将人抬进营帐中,又见太医提着药箱进去,才答林晏昼的话。
“梁王之女,嘉然郡主。”
刚才轿子停在林晚宜面前,明显是认识有话说,那轿子里的也不可能是梁王,林晏昼没跟上去,识趣地退了两步。
虽没看见轿子里的人,但看这场面,也猜出了轿中人的身份。
“嘉然郡主不是身子不好吗,这么远怎么过来了?”转头看见林晚宜担心的眼,吸了口气,“嘶,灿灿你又是什么时候同郡主交好的?”
林晚宜在想事情,没有说话。
林晏昼又说:“我还同嘉然郡主说过几句话呢。”
“二哥哥和知予见过?”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事,林晚宜猛地回神,问他,“什么时候?”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大概六七年前吧,隔着墙说了两句,小姑娘身子不好,说一个字喘一口气,我印象可深。”望向梁王营帐方向处,不禁为她悬心,“原来是她来了,也不知身子较之从前好些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