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蛮都高兴坏了,拉着林晚宜就往前院去,路过小伙伴身边时,还不忘叫醒他们同她一起去看她的将军祖父。
都还没睡熟,蛮蛮一叫,都晕晕乎乎地跟在蛮蛮后面一起去了。见到沈老将军时,个个困意顿消,眼睛里都放着光。
无他,皆因沈大将军和蛮蛮约定好的,穿着泛着银色冷光的铠甲来见她。
一群小娃娃,只见过戏班子里的武生,从未亲眼见过威风凛凛的将军,既好奇又害怕,不敢上前。
蛮蛮第一次见祖父,一点都不陌生,直接扑进沈老将军怀里,甜甜地唤:“祖父。”
“蛮蛮乖。”
沈大将军这么多年在外领兵,身边没有亲人小辈,还有些不适应,应声时冷硬得很。蛮蛮一点不害怕,还吆喝她的小伙伴们上前摸她祖父的铠甲。
有个胆大的走上前伸了手,他娘因为愣神,想拉已经来不及了。
见他没遭到呵斥,其他孩子也心痒了,一个两个都上前去,慢慢地都围过去了,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自己心目中战场的情形。
趁着众人的视线都在沈大将军身上,林晚宜悄然走到沈意远身边,垂手至身侧任衣袖滑下,暗暗牵住了沈意远的手,轻轻挠了挠:“我陪着你。”
她安慰他,自己手心却沁着汗,沈意远淡淡笑着,反过来安慰她:“莫紧张,我陪着你。”
趁蛮蛮缠着沈大将军,林晚宜定了定神,抬眼看沈意远,示意他出声。
沈意远摇头:“再等等。”
林晚宜看着笑成朵花的蛮蛮,点头:“嗯。”
等蛮蛮问够了打仗的事情,终于想起来她的爹娘,张开手臂想让沈大将军抱她去她爹娘身边。
沈大将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蛮蛮贴心提醒:“祖父,抱蛮蛮啊。”
铠甲硬邦邦的,其实很不舒服,但是实在威风,蛮蛮坐在沈大将军的手臂上高兴得直晃腿。
还不等往沈意远他们身边去,沈老太君到了。
沈老太君年迈,没有凑今日的热闹,沈意远和林晚宜早晨带着蛮蛮去将军府一起吃了寿面。听到顺昌伯派人传回去的消息,立刻差人套了马车过来。
蛮蛮生辰,顺昌伯一家当然在,只是顺昌伯见到十几年未见的兄长,近乡情怯,一直僵站在边上看着。
沈老太君到后,顺昌伯终于有了动作,冲到沈大将军身边,隔着几个孩子,努力抑制激动的情绪。
“儿啊,我的儿!”沈老太君向来脚步稳当,此时却有些颤巍,眼圈也红了。
一家人团聚,宾客们识趣地领走自家的孩子,低声同林晚宜道了别。
宾客散后,顺昌伯再抑制不住,一把抱住沈大将军:“大哥!”
沈老太君喃喃:“好好的就好,好好的就好……”
还没说几句话,太上皇的旨意就到了,传召平南将军入宫叙旧。
这个时辰,宫门已经落钥了,此时传召是破例了,还要换下这身铠甲,恐耽搁太久,顺昌伯松了手。
看着老母亲不舍的眼神,沈大将军脚步沉重,终于望向沈意远:“临之,先送祖母回去。”
说罢,要将蛮蛮放下。
蛮蛮哪像他手下的士兵听话,当即收紧手臂,不肯放手:“我要祖父抱。”
林晚宜知道,她该上前了:“蛮蛮,祖父去办事了,办完事还回来的,阿娘抱好不好?”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何况她这么美。
走近后脑袋空了,公爹、父亲、爹,几个称呼在嘴边绕,眼下这样的场面,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亲近些好还是该规矩些好。
“爹。”沈意远在她身侧,看出她的纠结,替她开了口,“这是灿灿。”
林晚宜顺着他的称呼:“爹。”
沈大将军点头,然后对着沈意远说:“很好,好好照顾妻儿。”
沈意远朝蛮蛮伸手,蛮蛮聪颖,知道不是撒娇的时候,卸了力气,到了沈意远怀里。
来传召的內监在催了,还说马车内备好了衣物,沈大将军跟沈老太君多说了两句才走。
朦胧夜色中,铮铮铠甲声格外清晰。
送沈老太君回将军府时,沈意远和林晚宜带着蛮蛮留在了将军府。
蛮蛮起先很是兴奋,要等祖父回来再睡,不过没等半个时辰,还是挡不住困意,林晚宜带着蛮蛮先去睡了,沈意远则和顺昌伯在岱通院陪着沈老太君。
岱通院灯火通明,沈老太君坚持等沈大将军回来,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在望京久留。
太极殿,太上皇举杯邀沈大将军对饮。
沈大将军看酒杯中摇晃的人影,淡淡道:“戒了。”
太上皇嘴角一僵,扯出个笑:“是了,襄平素来不喜酒气,难为你还念着。”
一口饮尽杯中酒。
沈大将军沉默片刻:“太上皇保重龙体。”
殿中只他二人,內侍全守在殿门外,无人伺候续酒,太上皇自斟一杯:“真龙已经换人,保不保重又有何妨?”
听着颇为落寞。
沈大将军挺直坐着,丝毫不为所动:“皇上孝顺仁善,太上皇颐养天年,当为皇上保重,为天下百姓保重。”
“哼,颐养天年。”酒盏重重落在桌面上,太上皇冷笑,“吾与举明岁数相仿,举明领兵戍边,吾如何颐养天年,难道要在这太极殿中寂寂余生?”
沈大将军不说话,垂眼看身前的斟满酒的杯盏。
“举明,在南栗这么久了,回来吧,老太君年纪大了。”
酒中荡漾的波纹扭曲了太上皇的面目,连带着关怀的话语都变得阴寒。
“臣此番回京,得了皇上允准。”
“是,是要上奏的,该上奏的。”太上皇脸色迅速沉下来,转瞬又恢复平静,“是该上奏皇上的,不过皇上经事少,不懂年迈母亲思子之情,举明你该考虑将来了。还有蛮蛮,那孩子,眉眼像极了襄平。”
“太上皇。”沈大将军语气变冷,直截了当地说明,“有公主在天上看着,不论是臣还是临之,亦或是蛮蛮,都不会卷入皇室纷争之中。我沈家儿郎只保疆卫国,绝不同室操戈。”
“砰嚓”酒盏落地,碎片随酒水四溅:“大胆!”
“太上皇恕罪,臣是酒后胡言。”请罪时不卑不亢。
太上皇这几年手中权势渐渐被分出去,早没了在帝位时的冷静头脑,看着沈大将军波澜不惊的神色,更是怒火中烧:“滚!”
“太上皇保重,臣告退。”
又是保重,没了皇权,他宁可死在四年前,掀翻桌上酒壶杯盏,颓然靠在椅背上,自嘲道:“保重。”
殿门打开,沈大将军踏出殿门时,仰头望月,留下一句:“公主会在天上保佑太上皇秋千万岁。”
沈大将军回了平南将军府,同沈老太君和顺昌伯彻夜长谈,天微亮时沈老太君熬不住了,拉着沈大将军的手睡下。
和沈大将军一道出岱通院时,顺昌伯驻足,面带悔恨:“大哥,我对不起大嫂,更对不起临之。”
这一夜,沈老太君讲了这几年的许多事情,也提到顺昌伯误会襄平公主的事情,还说娶了林晚宜是沈意远的福气,帮他们叔侄化解了积怨。
沈老太君自问关心沈意远,却不知道他心里藏着这么件大事,每每见他们叔侄俩不睦,只当是因为个性不合,还是林晚宜旁敲侧击点出来才慢慢了解,觉得有愧于早逝的儿媳。
沈大将军眸色复杂,半晌才回答:“往后好好相处还来得及。”
他又何尝对得起公主,只可惜一切不可挽。
送走了顺昌伯,沈大将军往前院去。
沈意远在书房等他,父子二人饮一壶热茶。
都以为他们夫子情淡,其实不然,他们的步调从来都是一致的。
辰时,蛮蛮醒来。
林晚宜带着蛮蛮去前院找沈大将军和沈意远,祖孙三人一起练了套拳法,更衣后去了岱通院。
沈老太君已经起身,眯了一会儿精神好了不少,一家人和乐融融地用了早膳。
早膳后,沈大将军远去南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