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笔犹疑的夜里,宋知予也难以入眠,凭栏望月。
她多希望她藏在心里那么多年的小哥哥能给她一点回应,哪怕只有一点点。
人多贪心啊。
病重时,没有一点私心,知道小哥哥亲事定下的消息后,她满心都是祝福,听说他退了亲事也没有庆幸,真真切切为他惋惜;遇见神医身子好转后,她开始不纯粹了,听见灿灿说起她哥哥逃避亲事的态度时,竟然隐隐有些高兴;蛮蛮生辰前,神医诊断她身子好全了后,更是贪婪,小哥哥面前,她差点掩饰不住心思。
她想,她是故意藏不好的。
可是小哥哥为什么不能敏锐一点,借此发现她的情意呢?
病了那么久,宋知予看过无数名医,许多大夫对她的病症没什么头绪,给她开的药方有试和赌的成分在。不论希望多渺茫,她不曾退缩过,那样难以下咽的苦药和稀奇古怪的偏方,她全都捏着鼻子灌下去了。
她想活。
为父王,为自己,也为当年墙外互相鼓劲的小哥哥。
现在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喜欢他的资格,而他也很巧合地没有成家,这是上天留给她的机会。
虽然她从未在小哥哥眼里看见一缕情丝。
但万一呢?万一小哥哥也如她一般很会掩饰呢?
她不舍得错过这机会,不舍得浪费好不容易才有的喜欢他的资格。
当然也想过小哥哥可能不会理睬她,甚至可能会厌恶她过分的坦率。
她都想好了应对的法子,不理睬她就继续传信,总会有回应的。
厌恶她的话……
其实哪有那么多巧合,这几年的每一面,都是她的有意为之。他厌恶的话,只要她少些刻意,他们是不会见到的。况且太上皇和皇上早起了赐婚的心思,只是父王一直拦着而已,现如今父王也怕终有一日拦不住,在着手为她招赘了。
不会让他困扰的。
只是好舍不得啊。
月色倾泻,银白似霜凝在宋知予柔和精致的眉眼间。
她望月也望北。
林晏昼趴在桌案上囫囵睡了过去,似水的月光自半敞的窗扇中洒下,朦胧柔纱一般将他笼住。
夜风袭来,窗扇“吱呀”,林晏昼一个激灵,霎时清醒。
看着满地的废纸,他怔了一会儿后猛地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动静在寂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看时辰他只眯了一会儿,不过一会儿就足够了,够他想通了。
如释重负般地伸了个大懒腰,打着哈欠去床上睡了。白天实在累惨了,心里的担子刚一卸下,几息就睡熟了。
第二日一早,他连早膳都没用,一路疾驰回了军营。马都来不及栓,直接进了将军所在的主帐。
他兴冲冲地进去,灰溜溜地出来。
这趟在望京留得太久了,稍微过分了些,将军不许他的假。
不过没关系,将军之外还有皇上。反正都知道他脸皮厚,找皇上撑腰也没什么丢脸的。
他为的是能早日见着嘉然郡主把话说清楚,省得她吃不香睡不好再惹出病来。
有些话写信不够得当面说,郡主若实在喜欢他,反正他心里没装着别人,况且娘那边也盼着他早日成家,他打算从了。
说实在的,他这么大岁数了能娶到郡主是他的福分。
北戎五年,林晏昼是三品副将。
不是不能往上面升,皇上也有心重用他,可有机会他也不争取,就喜欢这个副将的职务。大事上头有人顶着,小事下面有人跑腿,悠闲得很。
也亏得他只是副将,每次回望京一待就是几个月,若是主将北戎这边还不乱了套。
不过到底是副将,手底下毕竟管着人,一年有半年都不在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林晏昼也知道频繁回望京不好,跟皇上说了掏心窝子的话,提了他年纪一大把还没娶媳妇的事情,说能不能娶上媳妇全看这次能不能回去了,最后以怕节外生枝的名义请求皇上别将他回京的事情传出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皇上跟他多少年的兄弟情义,当然要成全他,随即下旨秘召他回京。
因为要确定郡主的心意,林晏昼不好在一切未确定前把事情传出去,没跟皇上提到郡主,还请了皇上帮他保密。
他相信皇上,皇上是他的好哥哥,肯定会帮他守住秘密的。
他万万没想到,他以为的好兄弟,一扭脸就把他给卖了。
周夫人从周太后处听到林晏昼为情请旨归望京一事后,脸色颇有些复杂。
不为别的,只因前些日子那程家大姑娘和离归家了。
兜兜转转这么些年,还是放不下,真是个痴情种子。
在北戎消息还这么灵通,对这程姑娘用情得多深啊。:,,.